见到她之前,消息已经满天飞。浮名之下,这个第二次执导电影就获得西班牙电影节银贝壳奖的女人,应该踌躇满志。但此刻她就静静坐在摄影棚入口处,顶着造型师刚刚弄好的满头卷发,神态自若,吃着盒饭,同工作人员一起。她的脸上没有浮躁的痕迹。只有说起话来,语言快速而锋利,时时有刀锋闪现。她笑起来还是典型的北京女孩,灿烂得有点没心没肺,等表情沉淀,就切换到另外频道,属于电影的世界,情感的世界,隐秘的世界。电影总是暴露人的内心。但她坚定地说,我不怕别人看到我的内心。徐静蕾有着现代世界里,女人隐型世界的缩影。浓烈到残酷的感情,是她的打动,不是束缚。虚化了年代的故事是她的表现,不是束缚。她绽放着自己的世界,从内到外,不再束缚。
神秘的徐静蕾
10年之后
口水歌里,一定记得那首《十年》,10年之前,我们是情人,10年之后,情人难免变成朋友。沧海桑田,时间就是最锐利武器。
打动了徐静蕾的小说,也有着10年的变化。来自茨威格的《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10年前后,成为了不同的徐静蕾。10年前,不经世事的她当然认为那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但10年之后,当生活、阅历都为之改变,改变了的徐静蕾发现了那女子最完整的情感。
这情感自成体系,完整无缺,坚硬而饱满,一个女人用一生的坚持,击溃了另一个男子几近完整的人生,在一天的时间内。“生活中每个人都得过平淡日子。谁会轰轰烈烈过一辈子?那都是小说里面杜撰的。但在一个电影里,你的一生变成一个半钟头,是浓缩的,打动的。”
就是依靠最直接的打动,让第一次执导的她,想法由简单再落实到简单,时间上改到30年代,因为“我爱你,与你无关”的故事,她不想承载说教与道德批判,虚化了背景,将这纯粹到纯粹的感情,浓缩在电影中,给人们看。
有女权主义者批评主人公的爱情,极端,过于无私,但徐静蕾显然并不关注社会评判角度,她更想去探讨女人最隐秘、最坚持的世界。
在西班牙电影节上,评委们也许看到的正是这见微知著的一点,于是这样一部情感片,成为继陈凯歌后荣获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导演大奖的第二部中国电影。
但直到银贝壳奖落到自己身上时,徐静蕾说自己还完全不知情地在艺术馆里看展览,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获得大奖。美国《综艺周刊》这样评价该片,“观众会比评委更加喜爱这部影片。”确实,之后,持续性的轮番采访使她看起来有些疲倦,不过回忆起来,徐静蕾的声音提高了几度,表明着自己的信心:“其实我更希望明年春天上映的时候,中国的老百姓会喜欢它。”
1960年代,美国拍的《巫山云》同样改编自这部原著,但带有强烈道德批判色彩,而徐静蕾,用电影浓缩着情感,却薄弱了道德承载,更符合现代社会的情感。她的手在诉说间飞舞了一下,仿佛想让人们更明白她的表述,“不能说主人公是极端到病态,我觉得每个人心中都有比较极端、比较病态的部分,只不过她做得比较绝。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这种愿望:我喜欢一个人,我愿意为他做出牺牲,但是能不能做得到?现在人的最大问题,包括我在内,就是意志薄弱。我很钦佩她,起码我做不到她这一点。”
“爱情这东西是存在了很多年的,它没有本质上的改变。这种情感在任何时代都会发生,只不过发生在现在也许更难,就是刚才所说的意志的问题。”这样说话的徐静蕾,身上已经散发出浓烈“导演”气味。
可以欺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人的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也许过几年,我会觉得当导演也不能满足自己的想法。”更愿意被人继续称呼为“老徐”而不是“徐老师”、“徐导演”的徐静蕾如是说。
是的,在徐静蕾的脸上,轻易看不见岁月的浮躁痕迹。在摄影棚里,她懂得飞快地上妆,在平时的剧组,也习惯了素面朝天,这两者并不矛盾,都是内心的她,在外部的表象。
就在不经意之间,徐静蕾完成了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蜕变,正在完成演员到导演的蜕变,但蜕变其实也是漫长的,贯穿一生的。因此,在拍摄现场,我们依然可以看到谈论片子时侃侃而谈的她,也可以看到说到星座等八卦时小女孩的她,同时可以见到作为导演从起初技术障碍到自由表达的她,也可以看见作为演员对自己演技不满进行推翻的她——她在第二次蜕变的过程中,完整着自己,明晰着自己。
“就像我拍《来信》,拍十几遍都集中在我和那个小女孩的身上。演我童年时期的那个小女孩没学过表演,基本什么表演技巧都没有,我们有一半的胶片是放在她身上了。另外,虽然我自己演的戏挺多的,但对于我来说,表演已经成为一种模式,当我是演员的时候,我当它是工作,可以运用这种模式,但等到自己当导演的时候,那些模式是骗不了自己的,真的还是假的,可以骗别人,但完全不能欺骗自己。”她抬起眼睛来很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仿佛在回忆那些NG时刻,自己看监视器里的回放,“有时候怎么看自己怎么假,笑也假,不笑也假!现阶段,作为导演我正处于释放自己积累的时期,而作为演员我的积累已经在过去的表演经历中了,我需要喘‘第二口气’,”徐静蕾做出一个“吐气”的表情,“表演对我来说成为一个更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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