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过那么多明星，其实很多时候我会想，难道作为普通人的你我不比她们幸运吗？可以自由地做自己，但我们也没有她们幸运——又有多少人能够像演员那样，在灵感与情感的世界里尽情地放纵舒展自己，体会各种人生，拥有如此丰沛的生命。

　　“你是男人喜欢的女人还是女人喜欢的女人？”

　　大导演徐克有一句话最能体现张柏芝真实的一面：“她有大情大爱，是个性情中人，有侠女风骨。”

　　她的声音很沙哑，有种沧桑的效果：“我实在太投入每一段感情，所以恋爱对我来说很沉重。和我恋爱的男人，一定有压力。其实我的爱是太坚持，一爱就要爱到尽，一点保留都没有，朋友都说我最失败的就是投入地太彻底，连底牌也被看穿。我承认，我在爱情里是大输家，而且是好彻底那种，因为我比其他人还要输多一点。但就是永远都不会看到别人坏的一面，哪怕他曾经某两三个瞬间令我快乐过，我就会一生都不忘记。”

　　这可能是张柏芝对媒体最彻底的一次剖白。多少人会在当红时说这样的话？因为对光环下的人来说，直面自己是需要勇气的。她大声地哭，大声地笑——这是她的方式，以此表达恨或者不恨，爱或者不爱。这样的女子，永远是欣赏她的人和厌恶她的人一样多。

　　“是媒体让我成长。”这是她在我们采访当天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她和香港传媒的糟糕关系，早就见诸于报端。遇到狗仔追踪，她会恶作剧地甩他一条马路，然后嘎然停止，拍拍人肩膀说：“老兄，小心开车啊！”江湖气十足。

　　回到北京后，我把所见所闻说给同事们听，办公室里立即一片哗然。从没有一个明星能引起同事们那么大的共鸣。因为她太特别了。她能一个人到摄影棚，很大声地和我们打招呼，看到BAZAAR准备的Dior高级时装，会忍不住江湖气地拍手，“好美！”她任性地把音乐声开得震天响，随着节奏念念有词。采访的时候，对每个问题她都认真地给你一个答案，然后加一句：我说真的！那样子，分明是一个急于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令人怜爱之心油然而生。但问题恰恰就出在此。无论是斯人已去的梅艳芳，还是如同陈酿的张曼玉，女人喜欢的女人，往往是性情中人，哭笑都痛快，即便有着出色的容颜，却一路在情场中磕磕碰碰。而小鸟伊人，温存倍至，才是男人喜欢的女人。很难说幸或不幸，张柏芝显然属于前者。

　　但这样的女人却比任何人都相信爱情。杜拉斯说过：“爱情是我这样的女人的生存状态，或者是一种基质。爱是永恒的梦想，谁又忍心结束它呢？”所以当我尝试着问她还相信真爱吗？她想也不想地回答：“相信！”她的爱情矿泉水理论别出心裁：“爱情像清澈的水，当我今天喝这杯水时，你根本不想跟别人共享；但如果当你口渴时，仍不想拿起水杯，那就是爱情的底线；当想起要喝时，水已经干了、浊了，这说明爱情也就不见了。”

　　“女人，只要你找到自己的焦点，你就永远不会被人征服！”

　　2002年1月，张柏芝在《慈善星辉仁济夜》做赛车女飞人演出，在“炮弹战车冲天飞”中她成功飞越五辆车，但落地时发生意外，第12节胸椎碎裂，有瘫痪危险。被架上救护车的时候，她问医护人员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能不能生BB？”她对未来的筹划，当母亲这一条是不容有失的。

　　我们的奢侈品往往是名牌衣服、香车豪宅，这些，张柏芝都早已拥有。你能相信吗？一个万人瞩目的明星，一个有着绝世美貌的女子，拨开那些不真实的云雾，你会发现，其实她一样要为了生活而打拼，唯一不同的是，当媒体把她放在显微镜下无限放大的时候，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包裹起来，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其实她心底的愿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个孩子，一份完满的生活，这对于她来说是奢侈的。渴望根植于缺憾。

　　“我的父母相处很失败，从我记事起，他们两个就争吵不休，所以他俩决定离婚的时候，全家人拍手赞成。我不希望他们两个复合，因为子女跟父母的关系，是不会因为他们离婚而改变的，我们得到父母的爱不会因此少了。还是一家人。”张柏芝说，她父亲是上海人，很要面子，母亲是英国人，非常倔犟，经常让父亲下不来台，所以两人到最后只好分开。

　　就在我去香港采访张柏芝之前，很多人问我，听说张柏芝是那种赚一百万拿一百万给家人用的孝顺女，是这样吗？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笑了，是那种源自心底的笑：“我的家庭人很多，我是他们之间沟通的枢纽。谁跟别人有了矛盾，永远是先给我打电话。所以我想，如果我拥有一个家，我一定不会允许它消失，我会好好地保护它。”她大大咧咧地点上一支烟，继续说，“没有人能给我一个家，我遗憾；但现在，我也不遗憾。只要你不怀疑它的存在，就算你不能拥有，幻想的过程也是快乐的。”夕阳的余光下，我忍不住惊艳了。对，就是惊艳——我仿佛再次看到了《喜剧之王》里的张柏芝，铅华不染，男式衬衫在身上摆来荡去，一卷长发如海藻，对着周星驰大喊：“你说过要养我一辈子，是不是真的？”那一刻，看呆的岂止是星爷。是的，谁又能否认，岁月能侵蚀一个女人的容颜，但却无法改变她天真的心呢？

　　说到这的时候，正好摄影师准备转换布景。她一下从大沙发里站了起来，大口喝着可乐，反倒像安慰你般地笑着说：“妈妈对我说，也许上天是公平的，既然它给了你这么多的天赋，自然不肯再赐予美满的幸福。”

　　2004年，在香港金像奖颁奖礼上，柏芝黑衣黑裙，梳着另类的吉普塞发型。当司仪宣布影后是她的时候，她首先怔住，然后热烈地奔上奖台，接过奖杯大声说：“台下优秀的男士们，你们可以来追我了！”她并没有喜极而泣，那些在她生命里走进走出的男人们，转眼之间已化身为石，渐行渐远；自己也曾一度迷惘，失去了做人的方向——放荡、自残、失控、厌食……成长的经历，蜕变的代价，一一浮现在眼前，一时间是多么得清晰。长夜当哭，最终明白到底要什么——女人，只要你找到自己的焦点，你就永远不会被人征服。（文/李洁、紫姜 摄影/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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