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瀛--她曾经留学意大利,为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担任副手,回国后的“北京三部曲”为她赢得“先锋女导演”的称号。新片《无穷动》又让她成为最有个性的女导演)
《无穷动》在开拍之前没有说是要吓唬谁,只是对现有的东西方银幕上的女性形象非常不满,我、索拉、洪晃经常在一起聊这件事,后来就说要做一个这样的电影,想给大家看一种生活中非常熟悉的、能产生共鸣的女性形象。我们3个是属于没有受到什么束缚的女性
,我们并不是那种受压抑的女性,所以觉得本身有很多痛苦。如果你是一个受到男权压迫的女性,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到怎样反抗男权上。我们因为没有受到什么束缚,所以也没有什么需要抗争的。
《无穷动》这部电影,一般个性比较强的男性比较容易接受,他看到这些强女人并不觉得恐怖,不会觉得棱角太锋利,可能个性比较强的人会觉得被颠覆一下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他们会比较不带成见地来看这样的女性。有人就跟我说刚看这部电影时简直觉得不能接受,怎么女人可以这么赤裸裸地来说事儿。但后来他们就会被这些女人内心深处的悲凉所感动,所以他们笑得出来也哭得出来,但是他们也不是说完全就欣赏了,还是需要有一个接受过程的。但是个性比较弱的人就会觉得看这个电影太受刺激,觉得女人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会用很多条条框框去评判,他们心里有坎儿。但是我们在做电影的时候是不把这些条条框框放在眼里的,是一种没有约束的女人的状态。
现在的商品社会对女性的审美观其实是很美国化的,就是青春即美丽,中国社会对女性的审美观反而是倒退了,以前还是有比较平等的时期,不过当然那些革命女性的形象也是有一定问题的,她们追求的是一种男性化,而不是自我。现在商品社会中的女性又完全成了主流社会的花瓶、玩偶式的形象,是一种物化的倒退。有一次的看片会上,大概到场的有十个城市的记者,当时就有一个年轻的男记者问我,说:“这个影片太可怕了,我还没结婚呢,这女人要都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哪!”我说:“那是你没看进去,可能你到那个岁数的时候比她们还可怕呢。”所以我说我在做创作的时候男人考虑什么我根本不管,这种可怕不可怕的标准是没有界定的,凭什么你就说这样的女人可怕?为什么我就觉得这样的女人我可以认同呢?大众的标准也不能说就是每一个人的标准。
西方的“欲望都市”中充斥的都是一种物质的欲望、性的欲望,但是我们的生活中不止有这些,我们还经历了政治动荡,经历了社会的变迁,包括我们现在的城市生活都还在趋于完善,还不能说有一个典型的城市生活。《无穷动》中的几个女人其实是代表了两代人,她们的上一代是闹革命的女性,包括和男性一起走长征路,一起肩并肩,这在西方的女权运动中都是很先锋、很现代的做法。1950年代毛泽东说“妇女是半边天”,于是这一茬女人,从1950年代到1980年代都有这样的男女平等的意识,但是她们又要和家庭内部一些很封建的思想矛盾地生活在一起。到现在物质社会来临之后,又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再到将来男性女性就不是一个性别的问题了,个性自由会超越性别的拘束。(采访/胡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