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他总是带着我在他的那群亲戚和狐朋狗友中间晃悠,到处炫耀:“这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恨不得能在我身上贴上个标签“这是某某人的”。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科员,离着局长的位子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们的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让人羡慕。那时候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将这样过,都将在他的温柔爱护之中度过。
十年的时间,我们从没有房子到有一套房子再到有一套别墅,从两口之家变成了三
口之家,他更是从一个小科员一步步的成为主任成为副局长而终于变成了局长。我们还是幸福着,让人羡慕着。尤其让我高兴的是他变得更加常说“我爱你”了。只是他也更忙了,常常要忙到深夜两三点才能回家,有的时候儿子还会好几天看不见他。因为儿子睡的时候他还没回来,他走的时候儿子还没醒来。每每在这种时候我都好心疼他,总是熬夜等着他,热热的给他做上一碗他喜欢吃的酒糟汤圆,看他一点点的吃下去,那怕有的时候他只喝一口汤,我都坚持做。
渐渐他常常要通宵加班,常常两三天不回家。我理解他。当个局长那能这么容易,管着全局几百个人,大事小事的哪件事不得缠上半天?我也相信他,每次回家来,他对我们娘俩都特别好,对我更是温存。只是儿子想爸爸,他总是问我“小朋友的爸爸都回家,为什么我爸爸不回家,爸爸什么时候带我去公园啊?”为了补偿儿子,我们给他买最好的玩具,吃最好的营养品,上最好的学校。我沉浸在我对他的爱和信任中,从来不去过问他的工作。
直到有一次他说要出差。一个月啊,我心疼得了不得。三套西装,四件不同颜色款式的衬衣,分别配上领带,一打袜子。老喝酒他的肠胃不好准备上应急的胃药放在显眼的地方,他总是在擦完眼镜后就不知道随手把眼镜布丢到哪去了,所以要多准备几块。细细的给他打点好东西,千叮咛万嘱咐的将他送出了家门,他了也恩恩爱爱的亲亲我和儿子,说了再见。叮嘱我要按时吃饭,说儿子要好好学习,不能淘气惹妈妈生气。我的眼圈红了,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掉了下来。
我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数到第13天时,我的同事小文问我:“林姐,你老公出差回来了?”我望眼欲穿的说:“早着呢,要一个月,今天才第13天呢。”“那可真是奇了,昨天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人跟你老公真像。我差点就跟他打招呼了。幸好他走的快,拐进了望山小区。要不我可丢大人了。”小文笑着说。我的心里跳了跳。之后的日子里,仍有人向感叹,“我今天看到一个人跟你们家局长同志真是像”。
真有这么像的人?我也好奇了。第25天我决定偷偷去看看这个像极了我的老公的人,只是心里总有一股怪怪的感觉。远远的我看到了,像被大棒扪了一下,我的脑袋嗡的响了,那走起路来手一甩一甩的姿势,难道不是他独有的?
摇摇晃晃的回了家,儿子吓坏了,连声问我怎么了。我能告诉他什么呢?难道我要告诉他我看见他的爸爸回来了,只是回别人家了吗?撒着谎安抚好儿子,关上门我泪留满面。心里满是被欺骗的愤怒与恨意。
我仍然数着,我等着他给我一个决断。第31天,他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给了我无数的礼物和拥抱。我再次泪留满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子高兴的满屋子转。看着儿子和表现的很真的他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夜里,我辗转反侧,知道除了恨心里还存着爱,我割舍不下。我等着他主动开口。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对不起。我爱你可我也爱她,她已经怀孕了。我必须去照顾她。”无数个对不起后,他离开了这个家。我们谁也没有提到离婚。
一年两年,儿子已经学会了不在我面前说想爸爸了。我也只是暗暗的在心底里积聚对他爱和怨恨。有意无意中我一点一点的知道他的那个儿子会走了,会说话会叫爸爸了。我总是在心里想他对我们娘俩的爱还有吗,他会想我吗,他还会回到这个家吗?很多人说我傻,也有人说我是不舍得这个局长夫人的宝座。
我终于又见到他了。只不过是在医院里。这次他是真的去出差。路上车翻了,别人从他的手机上找电话,第一个是我的。于是我第一个见到了他。他抢救去了,我给他签字,在手术室外等着。他昏迷着,我精心伺候着。他瘦了,不再像在我身边时那样红润白胖。我心疼了直掉眼泪。十天后他醒了。这十天里我见到了他的那个儿子的妈,那是一个精致的女人,不像我粗粗的。他醒了,医生说这是回光返照,有什么该说的快说吧。我和她都泪汪汪的看着他。他认出了我们。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这是我的老婆。”似乎又回到了结婚前带我到处炫耀的时候。
第二句是“带我回家。”他定定的看着我,就那样去了。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我们都说不清楚。
我默默的给他收拾东西,就像那次送他去“出差”。
开完追悼会,人群散了,我们两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向了骨灰盒。我轻轻的说:“我是他的老婆。他是我的男人。”她瑟缩着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回到家,我抱住儿子痛哭。把我从他去后一滴也没流过的泪水全都倾泄出来,我哭我们娘俩的明天,也哭那个曾一度不属于我的男人。(文/宋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