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们往往忽略了个体,忽略了自己,淡漠到自己对自己都很陌生。我们的目的是要让世界了解他们忽略而陌生的世界——李少红
串联:大家好,欢迎继续收看对李少红导演的访问,李少红的影视剧被惯以唯美主义的称号,它们都有着精美的画面,考究的服装,和诗化的语言,而这些影视剧的主人公清一色的都是女人,从对爱情一意孤行的太平公主,到因为骄傲而丢失了爱情的秋仪,再到那个心灵始终拒绝长大的宝贝,在这形形色色的女性背后,又站着一位怎样的女人呢?
杨:我记得你写过一篇文章,写自己的这种女性意识的觉醒吧?说你11岁的时候,这是你父亲告诉你该怎么样做的,是吧?那时候你母亲在哪儿?
李:我母亲在片场。对,当时我印象特别清楚,因为没有别人在我身边,因为我那时候是独生女,后来我父亲就给我妈妈打电话,说你无论如何要回来,我是从他那种特别严厉的表情里面感觉出大事了,我觉得我出什么大事了,本来就很恐怖,本来就很紧张。但是我妈妈没有回来。因为你知道,拍电影的人在现场有时候是很身不由己的。但是她没有回来,没有回来之后,然后我爸就跟我说了,就说你应该做什么,然后就是说“你长大了”。然后你就特懵懂,你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还是躲在厕所里哭得乱七八糟的。
杨:为什么哭?你觉得这事儿很恐怖?
李:我是觉得好像,挺麻烦的!
杨:麻烦!
李:这个麻烦好像要跟你一辈子,我爸好像跟我说“你可能每个月都会有”
杨:都会有这么一次。
李:“这可能伴随你一生”,我觉得这简直不能想象,这多可怕呀!我就觉得我怎么那么倒霉?我觉得当时是那种情绪,很懵懂。但是这个记忆特别深,你永远会记住,就是那一天发生的前前后后的那个过程。
杨:按理说独生子女应该挺希望自己有个伴的,可是我好像看到你过去自己写的东西,就是你弟弟来到这个家庭,当父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弟弟身上的时候,实际上你还是挺嫉妒的,是吧?
李:现在想是嫉妒,当时并不意识,当时只是觉得好像我被冷落了。
杨:所以你14岁就离开家走了?
李:14岁离开家走,实际上这只能是一个原因,再主要的是大环境的原因,因为那时候就听说我们马上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说我们这一届都是要下乡的,然后再加上我们的那个班上人不断在走,都去当兵了,然后这个大环境让你有一个好像就是不可能久留的感觉,然后就觉得不如现在就走。
杨:14岁就能够当兵吗?
李:那时候就是有一批,1969年是有一批小兵。就是比较小,而且我那时候当兵都很不规范的,我就自己生愣得就跑到人家那儿去了,跑到人家叔叔家去了,然后就死气白赖地就是说,反正你得给我安排,我都这么大老远来了,我觉得有点生猛,现在想想,不可思议。因为我女儿长到14岁的时候,我一年都在看她,我就觉得我就不能理解我怎么那个时候居然就这点大,我就敢走。所以我一下子想到当时所有人看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因为我是全师最小的一个兵。
杨:但是你背的担子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
李:对对。因为大环境都好强,都是走不动了还在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那绝对不能让人背你的包。
杨:但是在这个,女兵宿舍里到了晚上要息灯的时候,大家都聊些什么?
李:你现在难以想象,因为我们息灯之前,大家都要开 “斗私批修会”,自己检讨自己,给找出一堆缺点来说说。
杨:可能女兵经常说自己怎么娇气了是不是?
李:就是说谁谁又偷用肥皂香皂了,谁还穿着自己的那个袜子了什么的。互相揭发。
杨:你被人揭发过吗?
李:被揭发过。你没有办法,因为那个部队发那短裤太大了,你几乎等于是一个裤腿能套下两条腿。
杨:那么你干吗了呢?
李:我就等于是你必须里面自己还得偷着把自己的短裤穿上吧,要不然实在不知道会不会掉,分不清楚那个是一个什么东西?
杨:但是这是不可以的,是吗?
李:不可以的。包括袜子,我偷偷地剪掉了,也有人会揭发你说她剪袜子,破坏公物了什么之类的,反正都有说法。
杨:但是那个时候女兵们在一起会开始谈论爱情吗?
李:不会!绝对不会!
杨:男女关系?
李:不可能!那些都很私密,而且都是被誉为不良倾向,所以青春懵懂的时候吧,是在这种环境里的。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说,有一次就是换装的时候,换夏装的时候,突然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让我们这三十多个女兵都穿上白衬衣扎在裤腰带里面,出去上操。我觉得那是引起了一场就恐慌。
杨:谁恐慌?是男兵恐慌还是女兵恐慌。
李:女兵恐慌,不敢出去你知道吗,就是觉得说把这个衬衣砸在裤腰带里面不就什么都露了吗,当时这都觉得已经都露了,现在想想不知道露什么了。把腰身露出来了,你知道吗,这简直是很恐慌的一件事。然后谁也不出去,然后大家就唧唧喳喳又兴奋又紧张。现在想想实际上是有兴奋的。
杨:是!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夏天第一天要穿裙子得约着一班的女生都穿,谁不穿谁是叛徒,因为好像独自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但是也很兴奋。
李:对,大家说好一二三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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