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业已成熟的生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被母亲倾尽心血从生命边缘拉起,及至奇迹般生还。当周遭的人终于放下那颗悬浮已久的心,以为这场遭遇终于盼来了喜剧收场的一天, 谁料,那个伟大的母亲竟意外地重蹈女儿的覆辙。遗憾的是,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幸运,虽然女儿也耗尽心血试图留住母亲,在心底无数次深深呼唤、默默祈祷,妈妈最终没能赢得幸运之神的眷顾,与生命匆匆告别……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亲人之间生死别离的故事,这是一段用生命换取生命的真实经历,是一对母女特殊的人生里程……
看到眼前李鹏勇健康、豁达的样子,很难相信她曾经遭遇重症。
1994年,刚刚23岁的她发现脖子上有个肿块,虽然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手术治疗,但正值青春芳华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一种几乎致命的疾病已经开始与自己年轻的生命纠缠。
术后醒来,李鹏勇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更不可思议的是守在身旁的妈妈,忽的就从昨天自己眼里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变成了瘦骨伶仃的老太太。傻乎乎的她除了心疼,并没想太多,就以为是被自己累的。
妈妈每天晚上都坚持陪床,然后白天出去,天真的李鹏勇以为她是回家休息了。很久以后才知道,妈妈那时每天都跑一趟河北霸县,到一个老太太家接一杯“信息水”拿回北京给她喝。当亲人身体健康的时候,谁都能分辨广告的真伪,可一旦家里有人重病在身,任何线索都会成为救命稻草。
那杯”信息水”终于没能带来传说中的神灵,病情越来越重的李鹏勇不久住进了301医院。那算是病魔最肆虐的日子吧,一张原本清秀的脸,竟肿胀到平时两个大,且一直肿到胸部,只要躺下就喘不上气,所以只能坐着,实在坐累了,鹏勇就靠在妈妈身上。身体早已过度劳累的妈妈,看到女儿严重变形的脸庞和极端虚弱的身体,无数次咽下泪水后,惟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着女儿,找一个让女儿最舒服的姿势,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地让她靠着、依偎着……
一直以来情感含蓄的我们,对于跟母亲拥抱的滋味常常陌生。而回忆起那段日子,鹏勇虽然至今伤感,但更有感慨之情溢于言表,那种成年后被母亲抱着的感觉,私藏在她心灵深处,成为此生最柔软的触动。
就这样被妈妈疼着宠着爱着,鹏勇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后来回家养病的那段时间成了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光,她感觉自己似乎获得了重生,无忧无虑得仿佛回到了童年,对母亲全身心的依赖让她不用为任何事担心,每天的日子快乐得如同刚出生的小鸟第一次在天上飞:吃完早饭去公园里练气功,到了下午就等着妈妈回家,打羽毛球、玩纸牌、互相耍赖,快乐得像两个孩子。
一个是在“成年的儿童世界”里欢快畅游的孩子,一个是身心疲惫却必须把最好的状态贡献给女儿的母亲。5年后,鹏勇度过了疾病的危险期,有了男朋友,更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可是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半年,当所有的细节还没来得及全部走上正轨,妈妈就被确诊患了卵巢癌。
同样是301医院,只是这次,躺在那里的换成了母亲。看着妈妈憔悴的面容和大部分已经脱掉的头发,鹏勇心如刀绞,她根本接受不了妈妈这个样子。谈起往事,鹏勇至今仍充满无限的懊悔,她说 :“我对妈妈的照顾远比不上她对我的照顾,她做到的,我根本没做到。“
化疗一年以后,妈妈的身体愈发虚弱,饭也吃不下去了。即使这样,鹏勇也从来没想过妈妈会走,在她的心中,妈妈是万能的,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倒下。可是无论多么痛苦,妈妈从不说,就那样在床上躺着。鹏勇以为她是意志消沉,总强拉她起来一起练功,她对妈妈说 :“你不能死,死的人不会痛苦,可活着的人多难受啊。”这时妈妈就勉强下床走几圈。
鹏勇说 :“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不希望她走,另一方面觉得她这么老躺着对身体不好。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对的,现在很后悔。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妈妈绝对不会这样强迫我。”
一天,妈妈突然在卫生间休克了,鹏勇马上跑出去买氧立得,可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救护车已经停在楼底下了。那之前李鹏勇跟妈妈还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我真的挺任性的,不能受一点委屈,都是妈妈把我惯坏了。”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妈妈,她哭着说 :“妈,你别生我气。” 鹏勇不断地说自己幼稚,她一直觉得妈妈是那么能干,一定能挺过来。但这一次,妈妈最终没能再听到她的歉疚。
李鹏勇说 :“就那么一天我瘦了20斤。妈妈如果还活着,今年该60了。”
在她的世界里,母女同行的日子像流星一样划过了,但在心里,母亲的影子却如同一颗恒星,永远相伴。似乎是用妈妈的生命换来今天健康的李鹏勇知道,只有好好珍爱,才是对另一世界里的母亲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