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01年夏天,邱妮到医院做检查,医生告诉她可以再次怀孕了。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感到特别高兴。邱妮为了让点点有心理准备,问点点是否愿意再要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点点高兴地说:“愿意!愿意!”
这时的点点,已经4岁多了。虽然我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她的身世始终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因为有我这样一个严厉有加、温和太少的“父亲”,她一直很乖,也很懂事,但孩子顽皮的天性总是压抑不住的。每当她做了什么错事,我就发现自己很难容忍,往往会暴跳如雷、不肯轻易原谅她。等风暴过后,我往往又会感到痛苦并自责,因为我知道,我伤害的不仅是孩子,还有邱妮。
这时候,我在德国学习时的导师雅克里教授来我们系里讲学,面对雅克里,我觉得我有了倾诉的欲望。之所以想对他说,一是因为他来自异邦,而且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在同事间造成是非;二是因为他充满爱心,丝毫没有架子,在德国时给了我很多的关怀和帮助。
雅克里静静地听我讲完了故事,待我平静一些后,他握住我的手说:“李,我想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讲的是德国二战以后的事情:一个纳粹战犯被处决了,他的妻子因为无法忍受众人的羞辱,吊死在自家的窗户外面。第二天,邻居们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窗户开着,她两岁大的孩子正伸出手向悬挂在窗框上的母亲爬着。眼看另一场悲剧就要发生了,人们屏住了呼吸。这时,一个叫艾娜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向楼上冲去,把危在旦夕的孩子救了下来。她收养了这个孩子,而她的丈夫,是因为帮助犹太人而被这个孩子的父亲当街处决的。街坊邻居们没有人理解艾娜,甚至没有人同意让这个孩子留在他们的街区,他们让她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去或者把孩子扔掉。艾娜不肯,于是便有人整日整夜地向她家的窗户扔秽物,辱骂她,包括她自己的孩子也对她不理解,他们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还伙同同伴向母亲扔石头。可是,艾娜始终把那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是多么漂亮啊,你是个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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