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儿该一步一步走，就要走稳当喽，千万别走到半道就没事抖横！”

　　[且看红花托绿叶]世人从来都说：红花要靠绿叶托。但这话轮到徐帆身上，却可以反其义而用。好几年前，有位专门喜欢跟徐帆开玩笑的导演一见面就对她戏言：“哎呀，我说你演了这么多戏，你怎么还没红起来呀？你可急死我了你！"

　　就在那位导演对徐帆开玩笑之时，与徐帆年龄相仿的江珊、陈小艺、刘蓓等等，或已经过了自己的大戏瘾，或大红、或小红的，反正都是当时报纸副刊与杂志封面上的宠女。唯独让徐帆显出了几分落寞。

　　就在众明星姐妹，自恃聪明先演了两部好戏，后再接着一堆烂戏，忽忽悠悠在表演上就像转过山车一时高一时低。徐帆却一直都在暗中悄悄坚持着她自己。从电影《永失我爱》、《不见不散》、《紧急迫降》，到电视剧《一地鸡毛》、《情殇》、《月亮背面》；再加上话剧《阮玲玉》、《风月无边》、《赵氏孤儿》。弹指间几年过去，蓦然一回头，徐帆竟成了同龄女演员当中唯一一位三栖于影、视、剧的出色演员。

　　几年前的《一地鸡毛》可算是徐帆的锋芒初露，但那时，她在观众中的人气还不算太足。从各方面条件而言，徐帆都不属于那种可以凭一两部“聪明戏“就能把自己砸得大红特红的偶像型女明星。所以，她还必有一个坚持与隐忍的过程，因此，她等不来红，却可能等得来绿。

　　终于在2003年，徐帆赶上了一部《青衣》。我最喜欢此剧的前边几集和最后几集，导演康红雷极富张力的节奏把握，赵季平如泣如诉的音乐设计，傅彪非常本质化的"面瓜"绝配，所有这些"红花"，终于在“表演江湖”上托起了徐帆这一次的"碧绿"。

　　而徐帆从小艰苦学戏的童子功，还有她对表演从心底的痴迷，终于都凭借这部连续剧而让观众坚信，徐帆扮演的筱艳秋一定就是能为戏而痴而迷的"嫦娥"。甚至，还有不少本来对京剧素无兴致的年轻女性，在看了这部电视剧之后，竟然半认真半玩笑地打电话来问：哎，您是否也有门路，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弄两张京戏的票过过戏瘾？不单是童子功，还有这许多年舞台戏的经验，此一番都在《青衣》中被徐帆游刃有余地挥洒在了两手水袖之中，全剧之表演，如行云，如流水，不但让人入迷，而且更令人信服。你看，徐帆在剧中对"青衣"登台那股子走火入魔的迷幻劲；你再看，她演"面瓜"老婆，耍脾气使性子见了婆婆吹一口气就"强虏灰飞烟灭"九头鸟的刁蛮相，所以，那"青衣"筱艳秋非徐帆不可，别人肯定演不了。我猜想，徐帆这回演了《青衣》，肯定是心里过足了表演的瘾，甚至这一部连续剧演过之后，稍微差些的电视剧再让她接戏，她即使去演，心里也肯定会有不如意，甚至，还可能会感到彻底满足之后的某种空虚。

　　人活一辈子，戏演大半辈子，我从来都坚信一切皆自有命数。有胆大的，有玩酷的，年轻时固然可以不服命数，非挣着、努着要"拿青春赌明天"，或正如《东方时空》那一句并不代表吉祥如意的导语"浓缩人生精华"，把一生均匀好日子都在年轻时折腾干净，再把歹日子全留在后半辈子慢慢受用。可徐帆在演戏上却真是能耐住寂寞，她年轻时既没拿青春赌明天，更没有浓缩自己的表演精华，用她曾经开导过我的一句老话就是："道儿该一步一步走，就要走稳当喽，千万别走到半道就没事抖横！"眼看着许多女明星一个一个地“红”了过去，很可能只有以前并不红的徐帆，其今后的表演却很可能会是"生命之树常绿"。

　　电视上，《日出》是紧追着《青衣》就播出了。天下正值"非典"时刻，公众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SARS"上。可即使仍然关心电视剧的人，也不一定会认为徐帆在这部戏里，就比在《青衣》里演得更成功。我个人非常喜欢谢飞导演，更喜欢他那部电影代表作《本命年》，在刘恒所有著名编剧的影视作品当中，唯独这部电影才由谢飞传达出了刘恒始终在心里"虚证"的灰色忧郁。但统观整部《日出》，我不敢说它一无是处，但观赏起来却是感觉平平。尤其是谢飞选择徐帆来演陈白露并非是最合适。陈白露并非话剧的《阮玲玉》，阮玲玉和陈白露固然命运都一样很惨，但阮玲玉虽命惨，却不带名妓风尘气。而曹禺笔下的陈白露却是既命苦，而且还带着一身的风尘气和傲气。可不管我如何左打量右发现，却仍然无法在徐帆的根本气质当中，找到表演陈白露所必须的丝毫风尘气。所以，相比《青衣》而言，徐帆演的陈白露，实在不能算是一种成功的突破性尝试。尽管所有演员都非常希望自己能多换角色改变戏路，以拓宽自己今后的表演之路，然而"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却不可忘记。只要有自信在心，戏可以演一辈子，但角色却得有所接和有所不接。

　　[我这个人就喜欢坚持]有观众看完《青衣》非常好奇：徐帆怎么可能把一个唱京戏的女人，演得如此入木三分，动心惊魂？殊不知，此番演《青衣》，徐帆亮出来的，可是从小吃奶的功夫。徐帆自幼出生在湖北武汉一个戏剧之家，父母双双都是当地有名有姓的楚剧演员，在这样的家庭里被薰陶着，徐帆从小就非常迷恋舞台，不管是不是正式演出，父母都会常常把她拉到剧院后台，或坐在乐池里或站在大幕布中间，瞧着他们排戏和演戏。从那时起，徐帆就一个心眼认定，长大要想活得有模有样，就必须是通过舞台才能出息自己。大凡女演员年轻时，心里都会有自己在表演上的偶像。有人见过一张徐帆在中戏上学时拍的一张照片，当时她脸上笑咪咪手里还拿着一张谭咏麟的明星照，于是问她是不是举着自己的偶像拍照特别开心？谁知徐帆却说：“我当时是手上没什么可拿的，才随便举了一张照片，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小根本就没什么人是我心里的偶像，要说真正让我崇拜的，就是我爸和我妈，心里当时最迷恋的也只有戏剧和舞台。”

　　徐帆长到12岁时，再也忍不住，争着抢着就主动要求去报考武汉艺校，而且还赌着气地放话，谁要是拦着不让学戏，就马上去武汉长江大桥去投江自尽。于是，徐帆当年就考上了艺校，专攻的就是青衣、花旦。毕业后，又直接进入武汉话剧团成了一名演员，到了1987年，她又顺利考进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和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合办的一个实验班，所谓的四年寒窗苦读，对从小就有学戏经历的徐帆来说并不算难。1991年，她又作为班里的尖子生，被分配到北京人艺。于是，才有了后来她在首都剧场的大舞台上一次又一次的亮相。《青衣》播放后，我曾经问过徐帆：你怎么会那么理解"筱燕秋"的心思呢？她笑笑回答：“很多事情，都是当年的亲身经历。”

　　她回忆说，真的进了艺校之后，才发现无论相貌和形体上比她条件好的姑娘可不止一人，所以刚一开始，徐帆并不是老师心里的红人。有记者后来曾去武汉找到当年和徐帆一起学戏的女同学们聊过，一回忆少时徐帆学戏之认真之刻苦，无人不服不叹。就是现在看徐帆说话办事，虽然表面上也是温温和和、安安静静的，可真耍起个性、脾气来，却也是爆发力相当可观的。记得，她在艺校时，每天跟同伴女孩们一块练完功，别人可能"哼哟嘿哟"累得叫苦连天，而徐帆却总感觉意犹未尽，于是女生这边结束了，她还得去找男同学们再练两遍心里才算过瘾。我后来问徐帆，当初你才12岁，天天就那么抻胳膊掰大腿地练舞台基本功，就真不觉得生活很残酷太艰苦嘛？徐帆说：“这话儿就看怎么说了，入迷、喜欢，再怎么苦练，下多大功夫，也是心里兴奋激动，什么叫毅力呢？毅力其实就是兴趣。”有位当年的女同学回忆起徐帆，感慨最深，当时那同学比徐帆个高而且还年长，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被别的同学冷落和孤立起来，整天在艺校里形单影只的，后来这情景被徐帆发现了，无论打饭、洗澡、出门，她都会特意叫上那同学一起去。如今再拿这件事问徐帆：上学时，最怕的就是被同学们孤立和有意隔离开来，你难道就不怕被同学们冷落嘛？徐帆回答：“我当时不懂还要动那么多脑筋去想和别人的复杂关系，就觉得她太孤单了，所以什么事情都愿意叫上她。”

　　父母如今谈及徐帆的小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干什么都特别较真儿，有很多事情事先并没嘱咐她，之后再看她摆弄来摆弄去，也会井井有条错落有序。而据徐帆自己讲，其实每个人小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全看父母如何遗传和怎么教育了。

　　许多习惯一旦从小养成，即使长大后，也不会有多大改变。比如我第一次采访徐帆，是好几年前在北京人艺，那时候影视界明星，还没有能力买大房子置办豪车。徐帆那时也就是在首都剧场四层筒子楼里，有一间单身宿舍，从门口看外观比较简陋，可一进屋，不大的空间里，却一切都整理得干净有序，枕头、被子整整齐齐，茶杯、台灯、相框，也都该放哪儿就放哪儿。一切都很随徐帆的长相：整齐和规矩。

　　当我知道了当年有好几位条件都比她好的艺校同学，后来却在表演上无声无息甚至嫁个好老公当上了家庭妇女，便问徐帆：怎么偏偏就是当年不显山露水的你，却一步一步冒了出来，最后反而成了三栖大明星了呢？听这一问，徐帆淡而笑言，脸上的表情却颇见挑衅之意：“我这个人--就喜欢坚持！”一句话，已经点透了她自己表演与生活的基本根据。

　　[徐帆到底该嫁谁]论徐帆的相貌，也说不上明眸皓齿，单眼皮、细鼻梁、有点骄还有点倔的一张嘴，什么事心里边一起急，两道细眉毛还爱在鼻梁正中的上边拧出几圈小皱纹，她说起话来，会非常努力，细脖子一梗一梗的，就好像老要咽吐沫似的。可就在徐帆表面平常的一副面孔背后，总飘着那么一种挺特别的劲儿。以至于从她年轻时起，就被不少男人暗恋或者惦记，甚至乎还有专以清高潇洒而让许多女孩子着迷中魔的男人，唯一见徐帆，就张口结舌一双手愣不知该往哪儿放好了。我并不是说徐帆就是那种让所有男人都为之倾倒的"万人迷"，要真是那样，还真就麻烦大了。

　　我这半辈子也还真见过几位从年轻时就擅弄风情的"万人迷"，可年龄一过三十，竟然没一个能在感情生活上功德圆满的。凡这路"万人迷"，大约都从少女到中年会经历这样的“内心情感三段式”：1、先被所有男人爱；2、然后是自己爱自己；3、最后是恨透天下男人为啥不坚持爱自己；细解公式是这样的：最年轻时人见人爱，宠爱来得太多也太容易，所以年纪轻轻就在情感视觉上成了"老花眼"，结果反而不知自己究竟该去爱谁，无意中就把真爱者伤了、害了、甩了去；岁数稍长，成群结队来爱的男人，早已散去多半，只剩几个铁杆不死心还追着，但有限的铁杆一般又很难真可了自己的心思，于是只好自己爱自己；再长几岁当年如花似玉的相貌，多少已经露出了半老珠黄的意思，于是最后的铁杆也做鸟兽散，这时心思就完全变态，先恨天下所有男人薄情寡义，再恨自己越活越没运气。对这类女人的最后心态，国外有一位叫舍勒的哲学家曾经这样非常妥切地总结过："老处女的温情欲、性冲动、生育欲都被压仰，正因为如此......在周遭环境中一再寻找颇具性意味的事件，以便对之做出严厉的负性价值判断...翻来复去地找碴子......"。所以，我劝众人，凡在单位或者身边，一旦遇上像这样年轻时漂亮过又经历了"三段式"的女人，就必须远远躲闪开去，否则，她们就会把自己攒了一辈子的内心刁毒，完全撒泼打滚全沾到您身上，让您想躲都来不及。

　　话有点扯远了，再转头说徐帆。徐帆年轻时，至多是端正，并谈不上有多么漂亮，所以，她平安地躲开了上面的三段“漂亮公式”。可有件事情一直都让我非常费解和纳闷：徐帆先前没跟冯小刚好时，她的情感生活也没那么招人在媒体和传言中被人说来论去。可自从她嫁了冯小刚，就似乎招了众怒，甚至非议满天。故而我想了很久，终于看破其中机关：那些先前自高自傲还有假作清高的男人，万般也没想到徐帆最后会落在冯小刚的名下，于是"葡萄心理"久酿发作起来，就只能在背后颇有微词。这也可以算是舍勒先生看破"老处女"心理的一种“男性化翻版”吧。这种微妙心理，后来再一蔓延到八卦娱记那里，于是一采访徐帆，就准会阴着"你为什么要嫁冯小刚"的问题，伺机对徐帆发难。最初，徐帆可能还真没在意这种从众的媒体暗示，仍然细声细语好言对待。可后来，此种追问越来越多，越来越贫，徐帆就有些沉不住了，口气上也有些发急和不耐烦，其实却正中副刊八卦的下怀。我有几次偶然在报纸上见徐帆中娱记的计，话回人家有些不客气，或者一再声明：我就喜欢冯小刚，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选择，云云。每读至此，就心里暗笑徐帆还是过于"整齐和规矩"，心里自己受用，并不一定就非得说出来，感情幸福，更不必对娱记者和媒体当面声明。在这一点上，徐帆真是远不及她老公冯小刚聪明得道：你说我胆小，我就说自己是“家禽”，我把“老虎”的王位让出来留给你们；你说我的电影不够艺术，我就把你们全都抬到峨嵋山顶上的报国寺里，活活冷清死你们，然后我自己下山，用几部贺岁片将票房全部拿下。

　　所以，要我是徐帆，今后一旦碰上娱记来寻问，就一定顺你的拐走，你问我喜欢冯小刚嘛？我告诉你只能说是凑合；你问我嫁给他幸福嘛？我就回答倒八辈子霉我嫁了他，一点都说不上幸福；当时脸上再加点自嘲之意，我看娱记再怎么往下接这个话茬？既然，有那么多人为徐帆嫁冯小刚而抱屈而不平，那让大家说说，她到底应该嫁谁才对？才称了大多数人的心意？就让她嫁一个漂亮而无用又充满公共笑容还忍了一肚子委屈男人，这样才会让天下不相干的人心里真正满意？这种所谓“代表公众的大当”千万不可去上。在此，也好意提醒徐帆一句：自己的痛苦可以拿出来示众，以满足大家闲聊时“便宜的准妒忌心理”；但幸福生活就只能留在自己心里，万不可展示给别人。关于这一点，19世纪另有一位伟大的英国老太婆过了大半辈子自己认定的幸福生活，然后这样告试自己的侄子："很多人认为，只要能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就是对的。但我这个老顽固却认为，多数人总在错误的那一方。过去四十年来，我发现许多人为了获得公众的支持，花了许多时间在暗地里挖掘别人的短处，以争得自己的胜利。这种胜负，了无意义。这就像我养了一只大猫、一只小猫，那只大猫跟左邻右舍的猫都相处不好，不是经常追别的猫，就是被更大的猫追。那一只小猫跟每只猫都是好朋友，敌人来了，小猫就温柔地去碰碰对方的鼻子，后来就什么事情也没了。"我个人非常赞同这位英国老太太的顽固，而且认为，在徐帆身边就有一位向来如此做人行事的好老师，他就是与徐帆有过多次的合作的葛优同志。这么多年了，葛优就凭自己骨子里的善意再加几分淘气，几声"呵呵"的似笑非笑，已不知化解了多少同行底虚的"霸气"或"脾气"。

　　因此，不单指在解释婚恋情感如何面对媒体，就是在许多其它的生活细节上，她都应当能够从葛优的方式当中获得一些启示。

　　徐帆个人简历

　　籍贯：湖北武汉；现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员。

　　她参与主演的有如下作品：电影《大撒把》、《永失我爱》、《不见不散》、《紧急迫降》；电视剧《一地鸡毛》、《情殇》、《月亮背面》、《青衣》、《日出》、《结婚十年》等。话剧《阮玲玉》、《风月无边》、《赵氏孤儿》。

　　文/何东 摄影/娟子 造型/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