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薛津津一家人来说,嘉年华3个字已经成了一个噩梦。因为所有的不幸,都来自7月5日的那个嘉年华之夜……
悲剧,悄然而至
7月5日,一个平常的梅雨季之夜。5点多,薛津津的父母陪着大学刚毕业的宝贝女儿吃
了个“早晚饭”,因她马上要和男朋友小谈去嘉年华玩。一家人像平时一样有说有笑。临走之前,薛妈妈想起电视上说的那些刺激的游乐项目,还特地关照女儿当心一点,女儿乖巧地回答了一句“妈妈我有分寸的”,就和男朋友出了门。薛妈妈万万想不到的是,这竟会是此后半个多月来女儿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6点钟,薛津津和小谈来到了嘉年华,当时园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排队进园后,两个人兴奋地直奔“极速大风车”而去。天气很闷,大风车下面排了足有300来人的队伍。1个小时过去,两人终于排到了靠前的位置,此时的薛津津兴致更足了,没有丝毫的不适。就在这时,憋了很久的天空突然将一场大雨毫无保留地泼了下来,没遮没拦地淋在人群里。由于周围没有挡雨的设施,瓢泼大雨下大家很快就湿透了。已经等待了这么久,眼看就快排到了,而此时大风车还在照常运行,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薛津津和小谈跟大家一样不甘心放弃,只好冒着雨继续等待。
淋了10来分钟之后,天空中出现了两道很亮的闪电,之后,一位外籍工作人员用麦克风通知等待着的人们,考虑到大家的安全,大风车将关闭,随即,灯光随着大风车一起熄灭,雨中的排队区陷入一片黑暗。
队伍里的人们很快发现,被铁栅栏拉成长长的“S”形的人龙,只有队伍尾部那一个小小的出口,其他四周都被拦死,在大伙争相涌出的情况下,排在前面的大多数人,都被挤得进退两难,人和人紧挨着,根本无法动弹。
大约挤了2分钟,有一侧的铁栅栏被挪开,不堪雨淋的人群顿时就炸开了,互相推搡着往外挤,,雨声和人群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以至小谈几乎无法顾及在她身边的津津的情况。就在小谈准备拉着薛津津往外跑的时候,薛津津一下子就瘫倒在他身上,知觉全无,雨幕下,小谈看到她的眼神已经变得迟钝,任凭他怎么大声地呼喊都毫无反应。
小谈惊慌中抱起津津,慌不择路地往外奔。最后,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小谈终于从进口处的铁栏杆爬了出去,再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昏迷的津津,拦车直奔东方医院……灾难,还在继续
晚上8点半,接到电话的薛爸爸匆匆赶到东方医院。见到3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儿躺在急救床上,手上输着液,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几乎晕厥。他拉起女儿的手,拼命喊着:“津津,爸爸来了,你跟爸爸说句话啊!”津津微微睁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只用手对爸爸比了个“V”字,那是淘气的她平常最爱做的动作,也是乖巧的她留给父亲最后的一点讯息,之后,就是长达半个多月的昏迷。
7月5日和7月8日,东方医院相继为薛津津施行了2次开颅手术。7月5日晚上11点开始第一次手术的时候,薛津津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医生从她的颅内取出大量淤血。第二次手术则去除了脑部一些已经坏死的组织。手术后的病理切片报告显示,薛津津是因为右额部脑血管瘤破裂导致了脑部大面积出血。对她的脑部动脉血管造型检查显示,她患有先天性的脑部血管畸形。
薛津津的男朋友和父母表示,津津平时身体健康,从来没有发生过晕倒的事情。她的入学、毕业体检也都没有病史记录。她的突然发病,是在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又淋了10多分钟的大雨,在混乱、噪音、惊吓,或许还有挤压碰撞等诸多因素下发生的,却是不争的事实。
7月19日下午5点,记者进入重症监护病房。病床上的津津浑身上下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持续的高烧让她的脸有些许泛红,微睁的大眼睛显出毫无知觉的空洞。但她无疑仍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为了降温,她的头部围了厚厚的几层冰袋,身下躺的是冰床。只有床头生命监视器上的波浪线和有规律的嘟嘟声,是她极其微弱的生命象征。医生说,她现在处于“冬眠”状态。
薛妈妈轻抚着女儿的脸,一遍遍地低声呼唤:“囡囡,是妈妈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半个月来,她每天都这么和女儿说话,她相信用母爱可以唤回女儿的知觉,相信女儿能听得到,能挺得住。
病房外的走廊上,薛爸爸已经在此守候了半个月,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每天中午和傍晚各半小时的探视时间,是他最矛盾的时候。既想进病房看看女儿,可刚进去5分钟又急急地退出来,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吃那么多苦头。至今为止,他不敢回到那个没有了女儿的家,每天晚上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凑合着睡一会。偶尔看见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地伤心。当他哭着向记者讲述女儿平时是多么懂事,多么聪明,多么讨人喜欢,眼泪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周围的人都不忍卒听。薛爸爸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女儿快点好起来,还像从前一样和他说说笑笑,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换女儿再叫一声“爸爸”。至于更坏的打算,他哭着摇头说不去想不去想……由于事件的责任还没有认定,至今为止花去的4万多元钱已经把这个家里的积蓄折腾得差不多了。津津的父母已经开始在亲友当中借债来维持每天平均高达3000元的医药费。
走廊另一头的长桌上,摆着七八个鲜花篮,祝福牌上全都写着津津的名字。有些篮子里的花正在盛开,有些已经枯萎,它们静静地诉说着津津曾经是个多么招人疼爱的姑娘。
打击,还是打击
在她的男朋友小谈发来的E-mail里,记者看到了这样一份简历:
薛津津,23岁,上海师范大学英语专业应届毕业生。已获得TEM-8英语专业八级证书,上海市英语高级口译资格证书,日语水平等级考(三级)证书,上海市教师职业资格证书。院学生会文艺部干事,大一任班级文艺委员,大二担任班长。实习期间,曾任香港某公司董事长秘书兼英语翻译,2002上海国际钟表展翻译,Meltitech贸易公司美方代理商随同翻译,荷兰西课函授中心英语咨询老师……在这个工薪家庭含辛茹苦地把唯一的女儿培养成优秀的人才之后,却遭到如此的飞来横祸。在此之前,薛津津刚刚在光大会展中心的一家台资公司里上了一个星期的班,每个月的底薪是3300元,可她竟连人生的第一笔薪水都没有来得及拿。同时,她的同声传译考试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津津躺在冰床上,靠物理疗法控制着居高不下的体温。长时间的昏迷令她无法自主清理痰液,她的气管被切开,但肺部已感染。接受了两次开颅手术后,她的头盖骨以后只能用人工材料代替。目前,津津还处在危险期。据她的主治医生,东方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王庆明说,她今后恢复到出事之前的健康状况的可能性只有1%,不排除左半身瘫痪的可能。开颅对她的智力肯定有损伤。病愈后,能够生活自理的机会是60%-70%,能参加简单工作的机会,则只有10%-20%。
津津的男朋友小谈,目前的生活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为了病中的津津,他向公司请了很多假,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但处在这样的角色上,他必须比其他人更加地坚强,一边抚慰濒临崩溃的二老;一边奔波在公司、医院和律师事务所几个点之间;一边还要独自承受着心痛。虽然从不在外人面前流泪,但从他不止一次地对记者说“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个本应沉醉在甜蜜的爱情当中的小伙子内心无比的伤痛。
一段感情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显得不知所措。忙得晕头转向的小谈甚至还顾不上为这段感情做点打算。“她现在这个情况,她的父母这个样子,我只能尽力做我能做的一切,要说将来,在她醒来之前,我不想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