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舞裙红(新浪网友) 图/何智 欢迎网友投稿
这世上,最残酷的背叛是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修长洁白的手指不耐烦地在光可鉴人的桃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严流光蹙着好看的眉,冷淡地打量着眼前嘻皮笑脸的上司。
"因为客户要求。"杜生笑眯眯地回答,"美邦中国区经理杰瑞对你赞赏有加,你不去,人家会失望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严流光跷足而坐,米白的高跟鞋细致地帖合着雪白的足踝,显得极是妩媚,"杜老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点钟以后是我的私人时间,员工权利规定上有写。"
"员工权利规定上也有附加规定:公司发生紧急事务,相关人员必须配合。"杜生轻松地站起来,微笑不改,"就这样,下班后,五点半,在心香茶楼。"他走到窗边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又道,"你有权要求更高的薪酬,公司会给你嘉奖,流光小姐,为了公司下一季的订单,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严流光冷哼了声。
"不说话就算同意了?"杜生一边扣着西服钮子,一边笑嘻嘻地说。
"我还有说不的余地么?"严流光起身走到门边,握住把手,回头道,"老板,你真是个糟糕的上司。"说完摇摇头,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人已经出去了。
杜生怔住,忽又忍不住莞尔,这原怪不得他:严流光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一双眼睛水意十足,外形靓眼不说,更难得的是气质出众,文彩菁华,让人一眼便见而忘俗--美邦的杰瑞对她心仪已久,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也许,自己真的不是个好上司。杜生好脾气地耸耸肩,不以为意。
杰瑞,她讨厌这个男人!严流光离开公司边走边想,步子又快又急,气忿忿的。
"我是杰瑞--"他本不该是让人讨厌的人,她还记得初初看到他时时,他那种略带矜贵的神气,虽然高傲,却奇异地并不惹人厌。
"很荣幸见到您,我是严流光--"她冲着他微微一笑,自己一向是很和善的,且是他让人一见便生出三分好感。
他神色变了变,便再不理会她,极冷淡地转过头跟旁人说话。流光一直知道自己生得好看,虽然并不屑于那些低劣的示好,但这种冷遇也着实伤人。她感觉到自己的高傲和自尊被轻轻一刺,但滴出血来。
就这样,杜生还竟然说杰瑞对她赞赏有加!流光不屑地哼了声--转过两个街口便可以看见大海,她深深地舒了口气,走到护堤上,倚着栏杆,任那湿冷的海风撕扯着她秀长墨黑的发--心下顿时清爽了许多。
她其实并不明白杰瑞每次与公司会面都一定要求她出席的原因。印象中,他非但不曾给她好脸色看过,而且还时常用那种说不出是冷漠还是鄙夷的神气瞪着她,每次都让她如坐针毡,全身都不自在。
难道,他就是要看她不舒服么?恶质男人!
流光无意识地轻扣着护栏,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她作了决定:何必为难自己呢?她既不愿去,又何必让自己去受罪?
天黑了--仿佛一刹那的事,夜幕笼罩了码头,城市的喧闹被夜的墨色包容,忽然变得温柔而沉谧。
流光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指,路灯桔色温暖的光洒在上面,变成柔软的橘红--显现几分诡异。
如玉容颜,如韵韶华,如花青春,终是--
随水逝去,冷色年华!
流光忽然觉出一阵寒意,心头不禁战栗:少时夜读的身影,母亲殷切的微笑,父亲含着香烟弥漫在烟雾在的慈蔼的容颜,还有,还有那张爽朗如阳光的笑颜……如电光火石般,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毕竟早已不再是那个任性使气的娇俏少女了!
流光暗自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路过一家装潢精巧的服饰店,名字极是别致--冷色年华,倒是凑巧。流光忍不住兴动,便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已换上了身淡橘色的连衣裙,贴身的设计,且在胸口垂着两根长长的飘带,松松地挽了个结,一种近似古典的韵味便慢慢地流露出来。
前面便是心香茶楼,流光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可笑,这么晚了还赶过来做什么?便是要向老板道歉,那也该是明天的事了。
她停下步子,苦笑着往回走,才走出三五步,像是有什么奇异的意念在牵引似的,流光下意识地停下步子,慢慢地回转头:
路灯桔色温暖的光缓缓地洒下,灯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地从阴影处走出来……
流光几乎没叫出声来--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但是--又怎会是他?
流光不是傻子,女性的本能让她在那一刹那间明白了某种长久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也许,杜生说的是真的!
"我一直在猜你会不会来,"他走到她面前,微笑,"还好,我其实没那么讨厌吧?"
"谁敢说你大老板讨厌?"流光嫣然一笑,心情莫名的轻松。
"我问的不是敢与不敢,"杰瑞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指向自己的心口,"我问的是你的心,流光小姐会因为不敢不来所以才来么?"
"也许--"流光耸耸肩,"谁知道呢?"
"走吧,一起去走走?"他伸手作了个邀情的姿势。
流光有几秒钟的恍惚,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她甩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道,"谁告诉我现在在做梦,你真的是杰瑞,我是说--那个杰瑞?"
"当然,"杰瑞却并没有笑,只是默默地朝前走,半晌才道,"你有什么怀疑呢?还是突然发现,我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了?"
"呃--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流光忽然觉得几分羞赧,原来,讨厌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理直气壮的事。
转过两个街口,便可以看见海了,晚风夹着海洋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看见他的衬衫衣摆随风起舞,衬着夜色,竟有几分神秘。
"我明天回美国。"
他没有回头,若不是她委实听得真切,几乎便要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哦。"她僵硬地应道,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说,"祝你一路顺--"
"我走了,你还会记得我吗?"他打断她。
"什么?"流光吃了一惊。
"也许,不会再忘记我了吧?"他终于转过身,夜色浓重,却看不清他的脸。
流光已经不能作出回应,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冰冷的夜风穿过她空荡荡的裙子,她怀疑自己的灵魂是否已经变得冰冷,否则,怎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要记得,遗忘,才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背叛,被遗忘的人,会再也找不到回归的方位。"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流光觉得严重头痛,本来,几乎是一整夜的失眠,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杰瑞的话。
恶质男人,流光气恼地嘟哝,说了那种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害她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
"流光,昨天怎么样?"杜生笑嘻嘻地进来,"应该不错吧,心香的菊花精品是一流的,正适合这个季节享用。"
"我没去。"流光没好气地回答。
"没去?"杜生怪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去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半,哪里有什么菊花精品--"
"你真的没去?"杜生收起笑容,严肃地问。
流光点头。
"你呀,"杜生叹气,摇头道,"昨天是杰瑞请你吃饭,不是美邦请我杜生吃饭,人家好容易下定决心,你竟然当头浇一盆冷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你看看。"
流光迟疑着接过,不知为什么,她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樱桃: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么?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些日子你忘记了,我却始终没有忘记,再见的时候,听你说一句"很荣幸见到您",你能想象我的感受么?
最残酷的背叛不是憎恨,而是遗忘,那种把对方当作无足轻重的遗忘,会让被遗忘的人再也找不到回归的方位。
那么,让你觉得讨厌,是不是就不会再被遗忘?
阑
日期是前天,看来,他早已料到她不会赴约。
一阵猛烈的抽痛划过心头,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晴空如洗,原来是他--他却已离去了!
"你还好么?"杜生走到她身后,关切地问。
流光摇头。
杜生敏锐地发现,她足下暗红的地毯,迅速地湿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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