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4日
有人说,今年上海的外来人口远比统计的要多;还有人说今年上海经济发展得异乎寻常的快,以至于回乡的民工的口袋里都塞满了钱……不过大学4年,我第一次遇上了这样的事:买不到回家的火车票。
学校里,各种扰人的消息开始传:今年火车票特别难买,要提前10天预定;学校订票时间压缩到3天,没有订到票的要去古越龙山体育场通宵排队;有人订的卧铺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被调成了硬坐,有人订的普快又莫名其妙变成了空调特快;有人托了无数人都没有买到票……
妈妈晚上打电话来,她说,家乡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盖满了山头。
1月7日
清晨5点钟,被同乡老皮一把从被子里揪起来。我们要赶5点37的头班公交车换6点23的头班轻轨。一下曹杨路站,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小跑,目标———古越龙山体育馆。“无座,满,无座,满,满,无票……”整屏整屏刺眼的红色看得眼睛发疼。悻悻地回学校,一路沉默。
晚上妈妈又来电话:“早点回家。”
1月8日
昨天老皮彻底放弃,决定不回家过年了。而我因为妈妈的电话还在作最后的努力。
晚上10点,曹杨路上通宵排队的人群已经集结成数百米的一条长龙。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之冷的夜晚。所有的民工、学生、纠察、警察都以沉默的方式来抵御无法抵御的寒风苦雨。排在队伍中,朝前看看不到尽头,朝后看也看不到尽头。凌晨一点意识有些模糊,头靠到了前面一个女孩的身上,她居然没有动,直到我清醒了说“对不起”。她叫小芳,是隔壁大学的,已经排了3天的队,也在作最后一博。
两点出头的时候,小田老师来了,背着一个大包,装满了姜茶。他从头至尾找到认识的同学,一个一个地递给他们喝。当呼呼热的姜茶流进喉咙的时候,我和小芳都哭了。
我哭着问田老师:“上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是国际大都市吗?”
田老师说上海还不算国际大都市,但是早晚会是的。他读书那会儿因为在修内环线,从市中心的虹口到华东师大乘公交走了3个小时,现在明珠线只要半小时;1991年他毕业时工资加奖金只有176块,现在普通的大学毕业生至少有1000块,而且吃的东西还没怎么涨价;就当今晚是一场军训;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信不信3年之后绝对不会像今年一样;还有,你们会在上海安家,会有车有房,会把你们的父母接到上海来过年……
天亮时候,广播里宣布了所有车票都售罄的消息。我们都没有哭。
1月11日
今天我很开心。
下午的时候,小芳来了,穿了用回家的火车票钱买的时装,很漂亮。我说,我想对你说些话。她红着脸说还是大年初一说吧。我说好的。
小芳带来一个好消息:“还记得那天排队时我向你提起过的星美正大影院么?我做临时工的地方。我把我们回不去的事向那里的林经理说了,她马上和《申江服务导报》商量,联手举办一次‘玩穿大年夜’的电影狂欢活动,主要就是针对回不了家的大学生的。大年夜,24部电影9点起放到天亮,有元宵、年糕、八宝饭、水果吃,还有许许多多好玩的游戏,像嘉年华一样热闹。所有的东西凭学生证只要100块。现在林经理还需要几个会下汤团的人,你快点到BBS上贴个帖子,看看还有哪些买不到票的同学,干脆都别回去了,一起去星美煮汤团、吃年糕!”
帖子一出,跟帖无数,都是那些还在被车票折磨的同学。骂声一阵,笑声一屏,热热闹闹,突然就有了家的感觉。
我知道,今年,我很可能将度过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大年夜,我期待新年钟声在星美电影院响起的那一刻,小芳一定也在期待。
哪里不能过年?上海就是家。(/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