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情节,云菲的感情经历甚至有点“老套”。可从最初发来Email到后来面对面聊天,云菲身上的某种气质,好几次打动了我——作为一个形象前卫、生性却很传统的女人,她的痛苦和矛盾,不带任何造作。
口述者:云菲 女 32岁 专卖店主管
我和丈夫小康结婚,是在1997年7月。这是一段再平凡不过的经历——当时的我们同在一个办公室,整整3年,从同事到恋人,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新婚时的小康,是个特别恋家的“乖男人”,即使偶尔晚上有应酬,也从没超过22点以后回家。对于这样的婚姻生活,我一直颇为庆幸。
公婆搬来后,两人世界的生活结束了
1999年春节前,小康突然找我商量,说他的父母想从常州老家到上海来过年。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几天后,小康的父母带着小康的弟弟一起住了过来,从他们大包小包的架式里,我隐约“轧”出了苗头——果然,这一住就是3年多。
两人世界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这让我多少有点不自在。我自小就是个有“洁癖”的女孩,小家突然变成了大家庭,哪怕我依然每天打扫,却也无济于事。他的父母不会做饭,也不干任何家务。于是每天下班后,我必须“打仗”似地做完一家5口的饭菜,等洗好涮好、打扫完毕,往往已是晚上10点多了——此时的我,已经身怀六甲。每次看着小康尴尬又抱歉的眼神,我只能把所有怨气都闷在心里。
2000年春天,女儿出生了。可生完孩子后没3个月,我又恢复了以往的瘦削。休完产假后第一天上班,同事都惊叹我比以前还要“苗条”,我只好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自己减肥如何成功——其实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要为一家老小买菜做饭,现在又加了个日夜哭闹的孩子,不瘦才怪呢!
每次回父母家,看到我越来越瘦,妈妈总要叨唠上好一会儿。而我,也只能用同样的“理由”蒙混过关。可惜,上天似乎并没看见我的辛劳。
(云菲递给我的名片,是一家前卫的品牌专卖店主管——这令我一时难以将眼前的她与传统的“小媳妇”形象联系到一起。“那时候,我就是这么个双重身份,要好朋友都说,上海现在哪有年轻女孩包揽大家庭全部家务的!她们劝我分开住,我也婉转地跟小康提过两次,却从没见他有所行动。”)
家庭“内战”频发,他开始彻夜不归了
女儿渐渐长大,家里的和谐气氛却不见了——当然,这与孩子无关。
刚到上海时,小康为弟弟找了份工作,这令他的父母非常满意。可没干几个月,他弟弟就被公司辞退了。看着20多岁的儿子整天闲逛,小康的父母常常互相埋怨甚至争吵——敏感的我当然听得出来,他们不过是“指桑骂槐”,变相对小康施加压力。
这对小康的情绪影响很大,从2000年秋天起,随着“内战”爆发的频率越来越高,小康也变得越来越晚归——从最初的四五点钟改到九十点钟,有时甚至彻夜不归。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甚至在面对我和女儿时,小康也失去了以往的耐性。
每天傍晚,我都望眼欲穿地等小康回家——毕竟,在这个每天争吵的家里,只有女儿和他才能给我一个笑脸。可每一次,等到饭菜都凉了总还不见他的踪影,只有一个电话:“我不回来吃饭了,别等我。”
我至今还清晰记得小康的第一次彻夜不归。那年12月的一个周末,一直等到全家人都睡着了,小康还不回来,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我毫无睡意,独自看着熟睡的孩子发呆。眼看临近半夜1点,他还是不见踪影,打手机他不接,打拷机好几遍却也不见回音。我特别固执,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拨打那个号码,想让他早点回家。
一连拨了半个小时以后,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他的声音,“你烦死了,一直打、打、打!”小康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生硬,说完这句话,他就飞快地断了线。我更无睡意了,匆匆在保暖内衣外加了件大衣,连袜子也没顾上穿,套了双鞋到小区的花园旁等他。
12月的半夜,别人都抱着暖被睡大觉,只有我傻傻地站在寒风中等丈夫回家。我一向是个胆小的人,可那天夜里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一点都不感到害怕。2点、3点……我两只眼睛始终轮流盯着左边的铁门和右边的铁门,每次听到外面有车子声音,就立刻赶上前去。直到凌晨4点多,我实在冻得熬不住了,浑身冰凉地回了家。
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小康开门的声音,闹钟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此时已是早晨6点20分。我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委屈地问了句:“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冻死了!”小康的眼里满是不耐烦,冷冰冰地说:“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又没叫你等,有毛病!”我的心,一下子碎了。
(“口述”那天,云菲化了个很精致的妆,可此时,早已被眼泪弄得“花容失色”。“其实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女儿,从她学说话起,身边的语言环境就充满了‘恶毒’的吵架,连爸爸都不喜欢她了,我真怕她长大会有心理问题。”)
受不了他的冷淡,我也上网聊天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熬……整整1年多的时间,我一边疲惫地照顾着这个大家庭,另一边还得忍受着小康的冷淡。我不敢回父母家,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曾经独自偷偷去看心理医生,听了我的倾诉,医生说我思想压力太大,并非心理有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好好地跟丈夫谈谈。”医生说得轻描淡写,我相信,任何人都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处境。
每次想心平气和地与小康谈话,总换来他的冷眼冷语。一次次伤心绝望后,我开始上网聊天。在那以前,我总是嘲笑办公室的几条“网虫”,说网上聊天简直无聊透顶。那几年,为了顾家,我几乎放弃了与所有朋友的联络,唯一的“死党”也已经出国外嫁了,很少联系——为了不让精神崩溃,我必须排解心底的忧郁。就在这样的心态中,第二次用QQ聊天时,我随意地找到了网名叫“土拨鼠”的他。
“土拨鼠”和小康同龄,第一次聊天给我的印象尤其深刻。记得我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打麻将吗?”他回答:“那是浪费生命。”可能在潜意识里,我始终觉得小康就是由陪客户打麻将开始变的,所以他的回答一下子就打动了我,很本能地,我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渐渐地,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多,几天以后,“土拨鼠”突然提出,想听听我的声音。我竟然爽快地同意了,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却没把自己的号码留给他。于是,我拥有了一个“虚拟朋友”。
他越来越由“虚”到“实”,我更痛苦了
随着电话越来越频繁,我终于不再为小康的晚归而流眼泪。每次女儿睡着后,我就打开电脑,找“土拨鼠”聊天。“土拨鼠”从不说小康的坏话,只是一味地劝我放宽心。两个月后,“土拨鼠”突然发来一封邮件,说他爱我,爱我的善良和温柔,他还说,像我这样的好女人,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
(网恋故事似乎都有相同的开头——原本不相信网络的女孩,最终被网在虚拟的爱情中。但云菲坚持认为,她的动机不同。“当初上网,是想医治自己,我害怕自己会发疯。所以起初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只是把他当作‘心理医生’。”)
如果当初我坚持要求分开住,如果我还有几个朋友可以聊聊天——也许结局完全不同。
我自认为是个思想很传统的女人,做不到有一个丈夫,又有一个情人。现在的每一天,我都活在矛盾之中——与他联系时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可每次下定决心不再联系,我就会立刻恢复以前的伤心,夜夜流泪。我和“土拨鼠”都是已婚之人,更何况,我还有个女儿,一个只有我可以依赖的可怜小女孩。
就在前两天,我曾发过一封Email给“土拨鼠”,提出只做谈心的好朋友,永不超越那条道德线。可当我发出信的一刹那,我发现自己比原来更痛苦、更难受,一连几天,我六神无主。
(此时,云菲的妆容早已被眼泪彻底毁了,这令她的黑眼圈与眼袋暴露无遗。看得出来,拥有这段尚未出轨的恋情,对于云菲来说,只会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