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从波兰回国,带给我一件卡其色印花桌布,千丝万缕的流苏,宛如女儿家缜密的心事般,长长短短地垂于玻璃桌角。稍有微风轻拂,柔细的流苏迎风摆柳,似花园中的乱红,飞入千秋旧梦。
喜欢流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滚滚红尘》中,昏暗的小屋里,林青霞饰的沈韶华顺手牵起白流苏桌布,对折成三角围巾披于香肩,与能才两个人起舞翩迁,枪林弹雨
和生离死别,全然被挡在窗外。一段欲爱不能,欲罢不甘的邂逅,说不出口的爱意,通通藏匿于丝丝缕缕的流苏深处,蒲公英般飘飞在风中,沉淀于岁月。
那时候起,爱上了流苏,它容易让我联想起旧上海,想起林青霞兰花手把玩着流苏的神情,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流苏是昏黄的傍晚,是小姑独处的寥落,明明心中有爱,却咬在齿下不愿被看穿。爱过一个讷言的男子,很爱很爱,临毕业前,将当时家中惟一一条勾花的流苏巾,塞进他书桌后掩面逃开。偷望他握着流苏不知所措的样子,揣测他必定不会是懂我的男子,于是悄悄咽下心事微笑着与他话别。岁月模糊了许多人的面容,也包括他的脸,每每回想起他,只记得那条玫瑰色流苏方巾,在他手中温如软玉的样子,仍然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时过境迁,流苏不再是单一的挂件或摆设,摇身变成肩上的成种风情,围巾的千言万语,甚至坠于皮带的妩媚妖冶,或是裙身上的波西米亚。偶尔经过一家民族风的服装店,瞥见模特身上一条银灰色短裙,斜裁的裙摆由混纺的流苏,织成密密的丛林。毫不犹豫地将它买下穿在身上,行走间,两腿隐约摩挲着流苏,像是情人在耳边呵着气轻言细语,心中的甜蜜渐渐散淡酥软地化开来。
去年买回一条蛇皮腰带,媾和处一条深黑色拽地流苏,闲散地由腰际垂落至脚踝,随着身体的摆动,流苏配合着步履轻盈摇曳,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让人我见犹怜。怯于表达感情的人很难获得爱情,认识男友后,他的率真与坦诚引导我学会了交流。知道我对流苏的喜爱,今年生日他便送了我一条流苏裙。鹅黄色吊带薄纱裙,长及膝盖,裙身上层层叠叠的流苏,加上耀眼的亮片,扬起落下间,轻快得如同衔泥的春燕,飞扬而招摇。
曾经的流苏,是盈盈一网间脉脉不得语的含情,而今,衣橱里颜色花款繁多的流苏,彰显着个性,不吝惜地展露风情,如同我坦率地表达自己的爱恋。时空在变,对爱情的诠释也在变,惟一不变的,是那份解不开打不散的流苏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