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周 洪
整理:沈 菲
丈夫是博士,妻子只是普通的护士,缺乏共同语言的他们走到了婚姻崩溃的边缘。此时,丈夫幡然醒悟,毅然放弃纠缠不清的“第四种情感”,可是,伤了心的妻子能原谅他吗
?
喧嚣的大都市
我们的爱会不会迷失
2002年年初,刚取得生化博士学位的我双喜临门,单位在新建的博士楼里给我分了108平方米的新房,在老家县医院当护士的妻子徐玉梅,也因政策照顾解决了进京的户口。分居四年的夫妻总算得以团聚,春节后,我们就收拾东西进京。搬进新居的当晚,我俩彻夜难眠:这宽敞居室的每一处空白都等着我们用日积月累的幸福去填满,哪里睡得着啊?
没承想,好日子刚开始,我们的婚姻就出现了裂隙。
妻子是急性子,刚进京就揣着她历年的奖状忙着四处奔波找工作。但是,只有中专学历的她要想在北京找工作谈何容易。好不容易一家社区医院同意要她,条件是既不包工资也不给编制,心直口快的妻子冲我抱怨,这不等于不承诺结婚还得天天陪一个男人上床吗?妻子的接连碰壁也让我心焦,听了这话我没好气:“说话这么糙!你以为是在老家啊。这是首都,就凭你这素质,哪个单位能要你?”妻子也火了:“到了大城市就嫌我糙了,开口不是素质就是气质,你上学探家时,还惦着给你家捎二十斤猪油,那时怎么不讲气质?”说得我哑口无言。
我和玉梅是我妈患中风住院抢救时认识的。那年我妈被送到县医院,马上就下病危通知,一旁陪护的我紧张得坐立不安,值班护士徐玉梅却从容不迫地同时应对病房里的三个危重病人,秀美的脸庞溢满了镇定和自信,这让我心仪不已。于是,我对她展开了“攻势”,很快就“手到擒来”。硕士毕业时,我俩结了婚。婚后玉梅坚决支持我攻博,我走后,她一人要照顾我瘫痪的老母亲,还要节衣缩食地帮我照顾弟妹。没有她这几年的含辛茹苦,根本无法圆我的博士梦。
她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但是现在我们进了北京,到了大地方,她也应该改变改变一些不好的习惯了。
我对她说:“北京不接受方言,找不到工作可能与你普通话不好有关。”自此妻子每天拿着报纸认真朗读,但她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听起来颇为怪异,没几天就在博士楼内传为笑谈。一个邻居和我打趣:“听说你太太开辟了新语种的口语训练——方言普通话。另类,酷!”说得我面红耳赤。在楼里入住的夫妻大都是双高学历,不少还是“海归”,妻子当然是“弱势群体”。回到家,听妻子还在一板一眼地“方言”,我挖苦她:“别出洋相了,‘山西骡子学马叫’,不怕人家笑话!”妻子愣住了,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连忙说:“我的意思是你光改口音没用,你要看人家什么打扮,你就什么打扮!改天我陪你去买几件衣裳再去求职。”不料没几天,妻子给我来了个“惊喜”,一向素面朝天的她竟做了个“爆炸头”,文了两道又粗又黑的“煞星眉”,还问我:“够时尚吗?”我差点气晕了,立马逼着她到医院去洗掉。妻子委屈得想哭:“不是你让我学北京人打扮的吗?美容师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我无言以对,只好长叹一声,心里想真是“土老冒”啊。
接连几次求职无着,年仅26岁的妻子只好暂时在家“赋闲”。面对着开口“哈罗”,闭口“OK”的左邻右舍,自惭形秽的她连门都不愿出,整天在家里跟我唠叨。看着自信好强的玉梅渐渐变成一个自卑琐碎的女人,我甚至后悔把她调入北京。我想,要是她还在家乡,彼此都有一份萦绕心头的思念,也许比现在要好多了。
遭遇“第四种感情”
2002年3月,贵州兄弟所的研究员方琳到我们课题组来进修基因排序,领导安排我带她。方琳是生化硕士,相识后,我们发现彼此的共同点很多:爱读书,欣赏古诗词,对问题的看法也常常不约而同。一次,我们各拟一份实验计划,观点、步骤居然一模一样。望着眼前清丽的字迹,我不由感叹,要是玉梅像她,我们的婚姻该多完美啊。
4月,妻子终于找到一份“月嫂”的工作,欢天喜地去上班了。“月嫂”的工作就是24小时照顾产妇,于是,重获自由的我乐得在实验室里赶工消磨时光。
一天晚上,我工作完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凉风轻吹,月光洒在我的肩上,我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回到家,我拨通了方琳宿舍的电话,和方琳聊起天来。对着话筒,我说起了求学的艰辛,都市的困惑,还有婚姻的失落……方琳听着,不发一言。待我说完,才温文有礼地道了声“再见”。
望着话筒我后悔得直抓头皮,怎么这么失控?成了家的她一定以为我在骚扰她!但是,第二天上班,方琳仍沉静如水,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理解和同情,我心里暗自赞叹——真是大家风范。几天后,方琳主动给我来电话,倾诉了她的经历,原来,她的婚姻也不如意。此后,我们的搭档关系增加了“电话交流”的新内容,隔着话筒,我们抛弃了矜持,聊得淋漓酣畅。
我和方琳的感情在急速增长。虽然我们都理智地把握住了自己,没有越过那一条边界线,但是,我们又把持不住地想见面,想聊天。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介于爱情与友情之间的关系,就是现在常说的“第四种情感”。
半个月后,妻子请假回家。她用第一次在北京挣的钱给我买了不少营养品,还在几小时的假期里赶着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看着妻子因熬夜而通红的眼睛,我心里涌上一阵内疚:半个月的分别,我竟从未想起她!
一个月过去了,我和方琳的关系越陷越深,她对我的感情也直线升温。聊到深处,我们常常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有一天,她隐约地向我表示,如果我同意,她可以考虑离婚。“第四种感情”跃跃欲试地向“爱”迈进,我却犹豫了,妻子对我情深义重,我不能抛弃她,可我也不愿放弃方琳这样的红颜知己,毕竟我们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时间在犹豫中滑行,做了两个月“月嫂”的妻子由于工作认真负责,雇主非常感激,就推荐她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做业务员。那天,妻子早下班,偷偷地给加班的我送夜宵,不料,却看见方琳亲昵地依偎在我肩上……
“咣”的一声,妻子手里的饭盒掉到了地上,她定定地看着我,愕然的眼里充满痛心和绝望,我想对妻子解释,口张开好几次,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她慢慢地转身,慢慢地走出门口,泪水滴在了地板上。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她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那天晚上,妻子没有回家,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离婚”,脑海里就出现妻子悲痛欲绝的神情。她这一辈子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怎能忍心伤害这个爱我、疼我的善良女人?
第二天做试验时,我眼前还晃动着妻子憔悴而悲伤的面容。忽然,我听见了方琳的惊呼声,一抬头,原来是屋角的那部老式离心机出了故障,转头飞速旋转着冲我们飞来。刚想躲避,方琳已抢先躲到我身后,无法后退的我眼睁睁地看着2公斤重的转头“砰”地落到脚前,好悬,只差5厘米左右!蓦地,我想起两年前的一幕:我在炒菜,油锅起火燃着柴灶,烈火“呼”地一下蹿得好高,妻子飞快地扑上来,一把将我拉开,拿起脸盆转身扑上去……
方琳红着脸向我道歉,说她被吓傻了,但我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
我只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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