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连谏
我的人生格言是:用吃表达对生活的热爱。
闲暇时读点书,读到几乎要穿透文字鲜活起来的地方名吃,如不是紧紧闭着嘴巴,一页看下来,这张不幸的纸定然被我潺潺而下的哈喇子给浸泡个透彻。
朋友去苏州,问需不需要给我带点什么回来?我脑袋腾然冒出三个字:黄泥螺,久闻黄泥螺的大名,据说壳薄肉筋,味道生鲜,一只黄泥螺下嘴,会接连几日品不出其他美味的新鲜味道。
一周后,朋友带着一罐我朝思暮想的黄泥螺出现,果然皮薄如蝉翼,手指捏着一端,轻轻一揪,肉儿就落进了嘴巴,咦!怎么有点咸菜的味道?和想象里的鲜美差了十万八千里哦。当着朋友的面,我不能拂了人家一片美意,只好,咬着牙吞咽,没命地灌白开水,脑袋里翻腾着唯一的念头就是朋友快点走吧,我就此和黄泥螺绝缘。吃过黄泥螺后,接连几天吃什么都寡淡无味,我向上帝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味道鲜美,而是它的咸镇压了味蕾。
听说德州扒鸡入口即化的糯香酥软,出差回来我曾专程在德州下车,就为买几只正宗的德州扒鸡。回家后忽悠几个狐朋狗友前来共享,结果却是,扒鸡肉像干硬的老草,生生就把我腆在脸上的笑容给塞了回去,确实酥软,不过是骨头,酥软到腻人,我们又不是狗狗,把骨头弄那么酥软干嘛?后来,一位生长在德州的朋友跟我吹嘘德州扒鸡,简直是天花乱坠,欺负我没吃过德州扒鸡怎么着了?于是,我忍无可忍,抖搂出上次吃德州扒鸡的遭遇,她张着大眼睛看我,慢慢说:你买的是真空包装的吧?我说是。她乐了一下:那不是正宗,正宗的德州扒鸡是现煮现卖,用菏叶包着,热气腾腾,那才叫好吃哩。但愿如此,不过我没勇气试第二次。
山西除了苍凉的黄土高原,还盛产各种各样的面,其美味程度,被人们夸张得有了谣传的程度,你若去吃过一次山西的面绝对会庆幸自己没生在山西,幸亏现在有了挂面。然后,为山西老乡心下顿生怜惜:天哪,这般寡淡的东西就让他们吃到如此幸福,好生可怜哟……
你若去西安,一定被朋友拽去最最正宗的羊肉泡馍店大快朵颐,坚硬的面饼撕碎后扔进飘着肉花子的巨大汤碗里,然后,你面带着微笑对朋友说:真香真香。心里早已啊呸上了。什么浓香汤绵筋饼?就如偶然一天,你突兀间发现家里没菜又懒得下去买,热了昨夜的排骨汤扔进点面饼去凑合一顿而已,甚至还抵不过排骨汤泡饼香美。
很早以前,曾听无数人说、看无数文字描述正宗蒙古的奶酪,浓香四溢,入口后绵延不绝,从而让我对奶酪怀了美好的想象。我终于品尝到做成各种各样形状像白色的巧克力的它,内蒙主人极其热情地招待了奶酪,我脑袋里登时就漂浮起盘踞了良久的浓郁之香,一口咬下去,味蕾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通:对任何美味要耳听为虚,品尝为实哦。
还有,谁要跟我说日本的寿司好吃,我立马就掏剪刀,剪下他的舌头检验他是不是味蕾有问题,韩国泡菜当家,吃过韩国泡菜后我很是庆幸自己生在中国……传说中周村的烧饼,薄脆香酥,芝麻点点,其实却是干燥无味,北京的烤鸭算得上举世闻名吧?腻得你张不开嘴巴……
在青岛,海鲜吃得原汁原味,蹦跳着的基尾虾被装在透明的盘子里,服务生倒上高度白酒,虾们渐渐醉了,我吃过一只,味道倒还不错,嚼着嚼着我就联想到如果某人醉到一塌糊涂,眼睁睁却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被人掐头去尾吞进肚子,想必滋味绝对恐怖,静静躺在透明盆子里的虾们就是如此哦,直到现在,偶尔想起来,还感觉有一只虾在瞪着哀怨的眼神瞅着我残忍的手指和嘴巴哩。这般残忍的吃法还有很多,前些年,广东流行活吃猴脑,吃三叫,这些能张开嘴巴残忍下吞的人,他们心肠的坚硬程度已是完全可与生铁相媲美。
一位经常去东北三省的朋友告诉我,在吉林一带,一种叫做蛤嗤子的冬眠动物是冬天盛行的名吃,其体形与青蛙相似,但比青蛙小,在水洼子边缘,一挖一窝,洗净后,它们还会微微地活动但不够灵敏,包多少只饺子挖多少蛤嗤子,把饺子和蛤嗤子一起下锅煮,因为饺子凉而水滚开,一只蛤嗤子会抱着一只饺子降温,直到被煮熟,下到人的肚子里。味道?朋友说不敢恭维,想吐,但当地人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俺嗜好吃的本性,虽然一次次被谣传的美味给欺骗了,但还是秉性难改,依旧到处溜达着找美食,一个地方的特色小吃,蕴藏着一个地方的生活习惯和口味,总有一些人离开了生长的地方,对家乡怀恋就具体到地方小吃的回味,一处风景的描写,于是乎,在很大程度上,写出来的美味是被美化到有点魔幻色彩了。
再者,吃是一种口味习惯,像婴儿的第一口奶,最初的习惯味觉霸道地偏颇了味蕾,想改变不是很容易的事,有一些地方小吃,其一确实是徒有虚名,其二是你的味蕾不习惯,其三,还有一部分小吃在在物质匮乏年代培养起来的,经不住美食繁华时代的考验哦。
若是你的味蕾告诉你又受了谣传的当,你就这样安慰自己吧:我的味蕾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