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菊开那夜
他们到底离婚了。我是在他们已经离婚后才被告之家庭的不复完整,我握着话筒怔怔的听着父亲解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对我说之所以勉强维持是为了我的缘故,而今我已长大,所以婚姻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有些站不住,脑海里闪过一个意念,父亲年轻时所犯下的过错用半生偿还,现在终于刑满释放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很讶异母亲会松开手,她曾经说要让父亲活埋在这场婚姻里,无数次她咬牙切齿的这样发誓让我觉得背脊发凉。
之所以肯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许是长期冷战的倦怠。这是唯一的解释。
母亲面容姣好,她十九岁时遇见父亲,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余载打入冷宫的怨尤。我是一场意外的副产品,由于我不适时的莽撞来临,父亲只好仓促娶了惊惶失措的母亲。他们为我切断了自己的退路,试着笨拙的相爱却苍凉的发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最后只得在婚姻里各自为营,背道而弛。 母亲因为不幸福的缘故,成了一个非常琐碎的怨妇。她最美丽的岁月里,充塞着诅咒。
在我很小的时候人们的舌尖上传播着父亲与英姨的流言,英姨是个温柔的女子,声音细细,会拉手风琴。因为得不到舆论的认同,名份的认可,英姨在声名狼籍后去了附近一个叫木渎的小镇,也许嫁了人,也许没有。
父亲不再强求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婚姻绑住的东西终究有限,他说我是唯一的杰作。他们就这样无动于衷的生活着,沟通都写在纸上,譬如晚上有事不用等我,明早九点叫醒我。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眼神,手势,母亲是一种被冷落的倔犟,而父亲,我想父亲是真的不爱母亲。
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随着岁月渐渐发现对方已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后认命,白头偕老。我以为父亲在失去英姨后早就死心,早就服从于即定的格局,不再要求解除束缚,不再要求得到自由。 但一九九九那一年父亲在电话中告诉我,他已经搬出了家,独自生活,独自过完余下的人生,母亲不再与他有关系,连过去二十年表面的敷衍与伪饰的平静都失去了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