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婚姻“冷藏”在大洋那边

　　文:琼琼

　　两年前的春天，我推着两大一小三个行李箱登陆温哥华。艾伦在出口处接我，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在这个温和宁静的城市为我准备了一个家，站在屋后的小花园中，我大声对他说：“谢谢，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但18个月之后，满城满山枫叶如火的时候，我竟又拖着我的三个箱子，回到了浦东机场。接我的女友嗔怪着：“你，究竟要怎么‘作’？”

　　是啊，36岁“高龄”的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又嫁了出去，怎么又放下婚姻独自回头了？

　　我和艾伦的婚姻在旁人看来多少是种幸运。我不算漂亮，还离了一次婚。此后单身了五六年，在自由和寂寞中享尽青春。然后在朋友的朋友介绍下，认识了艾伦。他7岁随父母从大陆移居香港，然后赴加拿大留学，独自奋斗了20年，好歹也挤入中产阶层。不过，中年遭婚变，沦为孤家寡人，在朋友鼓励下，回大陆碰碰运气。

　　我们俩可说是一“碰”即合。

　　在单身的很多年中，我一直在向往恩恩爱爱的婚姻。每天有人和你一起吃饭，一起上床，早上可以腻乎一会儿，夜里可以随时触摸到身边的人。当然，周末可以一起上街，春暖花开、秋高气爽的时候，可以相携出游，去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现在，我向往的婚姻开始了。

　　每天一起吃饭，那是真的，我每天做好了饭等他回家，他下班的时间前后绝不会差10分钟。我想像的情景是，两人边吃边聊，欢声笑语中把肚子填得舒舒服服。但事实是，吃饭的时候，他无声无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唱得尴尬无趣，只有闭嘴。他的理由是，他没有在吃饭时说话的习惯，再则，他上班太累了，累到没有说话的力气。

　　吃完饭，最通常的节目自然是看电视了，婚前我们在上海的沙发上曾经一起对着某个电视剧、电影，懒洋洋地倚靠着，看得不亦乐乎，但现在，他选择的电视频道，一是NBA的球赛，二是香港的粤语电视剧，这样的爱好实在难以跟随。

　　然后我们该一起上床了吧？NO。他常常在他的粤语电视剧还未播完时，就已经昏昏欲睡。我的夜猫子习惯一时难以更改，等我上楼，他已经梦里不知在何处了。夜里倒是可以随时触摸到身边还有个人，但一觉醒来，绝对人去屋空，就连周末也是如此。忍不住质问，在上海你怎么可以陪我晚睡晚起？他奇怪我怎么这么愚笨：“那时我在休假呀！”

　　周末，他倒不负承诺，一起上街。不过，一到了商场，不出一小时，就无精打彩，或者站在门口说我等你，活活灭了我的逛街兴致。男人不爱逛商店，可以理解，那就上公园、到湖边、去看海或者钓鱼、露营，像真正的加拿大人一样休闲。可他说：“我对户外活动不感兴趣。”那哪儿是他的最爱呢？犹豫再三，他说了实话：“赌场。”从此，他上他的赌场，我上我的商场，周末也两不相干。

　　原来婚姻的日日相守，是这副模样。原来我们是如此不同，婚前竟没发现？因为太多的不同，婚姻的步履开始显得沉重而踉跄，不过爱情还在，我们还有恩爱的理由和恩爱的时刻，还有因为爱而彼此的让步。 所以，累人的婚姻还可以继续。但生活并非仅仅是这样吃吃喝喝玩玩，它必定要展露严峻的一面。

　　我像所有的新移民一样，先上英语班，然后找工作。幸运的是，我的英语进步神速，又凭着在上海当律师的职业经历，半年后就在一个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律师助理的工作。

　　艾伦在对我的能干大加赞扬之后，提出我应该分担生活费和房子的分期付款。我是个向来自诩独立、不靠男人的女人，自然没有二话。可是，我挣的那点可怜的薪水，扣完税，换成人民币，和我在国内挣的没大差别，但这里的物价却是国内的五六倍。而我还得攒钱买车，为我周末的大学法律课程付学费，还有我那难以克服的爱买衣服的毛病，想满世界玩的梦想，这点钱岂不让我活得十分委屈？

　　而每日的紧张状态更让人喘不过气来。下班回家赶紧钻进厨房，艾伦在西方锻炼了20年的胃，居然还是绝对中式，至少三菜一汤伺候。我相信在温哥华一年半所做的饭，应该是我此前所有日子做饭次数的总和。周末一天上课，一天洗衣服做清洁，绝对没可能雇个钟点工来帮你。

　　如此昏天黑地了半年之后，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我为什么要一个婚姻？婚姻真的对我有意义吗？我在上海的单身生活曾经是多么轻松和惬意，惟一的不足只是心中常常空虚，似乎心无所托。也许，我要的只是婚姻的一个象征意义：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我的爱人，我们彼此心有所系，想到他，我会心中踏实。但他如果每天真实地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对我而言，其实更多的是负担，是压力，甚至是生命的浪费。

　　这么想着，我一天比一天不快乐。夏天到来的时候，我终于对艾伦说出我的想法，我说我要离开，回到我自己的土地上去，但我希望他同意保留我们的婚姻，我们可以像从前那样一年相聚几次，尽情享受婚姻的快乐而不是压力和烦恼。他起初当然不同意，但我用尽我的智慧和手段去说服他，包括死缠烂打地谈心、撒娇、写e-mail罗列分居的种种好处、保证永不变心的誓言等等。他终于被我说到投降，但他给出一个类似警告的说法：“我不能保证在分居的婚姻中能一直爱你。”

　　秋天的时候，我回到了上海。我把婚姻暂时“冷藏”在大洋那一边。这是我的婚姻梦想，但是否能如我所愿，我真的一无所知。

　　点睛之笔：

　　许多婚姻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发生霉变，婚姻保鲜就成了一门学问。如果你已经感觉不到爱情的甜蜜、婚姻的温度，但是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不共戴天的地步，或者你还需要婚姻这层保护膜，心理安慰也罢，养老考虑也罢，总之没有到弃之不可惜的田地，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冷藏婚姻”。此时距离是最好的冰箱，它能有效地防止婚姻腐烂。

　　等你到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之后，回头再看你曾经绝望的婚姻，发现它还是不错的。那么就激活它吧，这叫“留得婚姻在，不怕没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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