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小薰 27岁 公司职员

　　小薰穿紫色套装，看起来纤细、忧愁，好像是从琼瑶小说里走出来的。但她说从前的自己总是蹦蹦跳跳，是出名的“开心果”。

　　⒈半夜醒来，听不见他的呼吸，触摸不到他的手臂，我十分仓皇，黑暗里哭了很久很久。

　　⒉他可能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消沉，忽然说：“宝宝，回去我们就结婚吧。”

　　迟迟等不到求婚

　　7年前，我读大三，活泼开朗，很多男生喜欢我。而文涛，不是他们中最高大的，不是最英俊的，甚至不是对我最深情的。但在我眼里，他却是最特别的。同龄的男生还在为脸上的青春痘发愁，还在为追女生烦恼，他的身上却有着一种沧桑后的沉静和孤单。我们相爱了，周末一起踩着自行车去郊外看夕阳。同学起哄：“郎才女貌啊，小薰开朗活泼，文涛稳重大方。”

　　6年前，爸妈反对我们在一起，说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脾气不好。是的，童年时他爸妈就离了婚。他妈妈本来是个漂亮爱笑的女人，离婚后，她开始吸烟和喝酒。他印象中的妈妈，强壮，忙碌，脾气暴躁。她并不打骂他，却也从不给他笑容。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再次结婚，又再次离婚。他说，从小，他就是个寂寞的小孩。看见他眼眶发红，我暗暗发誓———我要对他好，要弥补他童年所有的不幸福。

　　5年前，他要来上海打拼，我多么希望他会说：“跟我走！”他却沉默无语。就在那年夏天，他妈妈意外去世。我第一次看见他号啕大哭。我终于知道，他其实很爱他妈妈。那么，他也是爱我的吧？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我很心疼他。于是，我放弃爸妈给我找的安稳职位，心甘情愿追随他到上海。妈妈哭了：“以后你可别后悔。”

　　4年前，我们同居在一起。小小房间，被我布置得十分温馨。我养了一条名叫卡卡的小狗，他不乐意。我只好把卡卡送到朋友家里。朋友家的大门关上了，隔着铁栏杆，卡卡努力地想把脑袋挤出来，冲我呜呜哀叫。那个晚上我哭个不停，他摸着我的头，说：“只是害怕养出感情来，那时再分开会更难过。”

　　3年前，我说，我们结婚吧。他说，我们还年轻，先创业。他要给我充足的幸福。他很快升职加薪，给我买了铂金项链和耳环，我说我只要一枚戒指就够了，他却没有吭声。圣诞节，他送我玫瑰花和绒布熊。公司新来的小姑娘很羡慕我：“你们能相爱这么久，真是不容易。”

　　2年前，我开始保养皮肤，说自己老了，想要个小孩。他假装没听见。我哭了，他拥抱我，故意说些不相干的话逗我开心。我在小区里，看见学步的小孩子就走不动路，就忍不住去摸他们胖胖的小手小腿。楼下的阿姨说：“快结婚吧，生个孩子，早生早享福。”

　　1年前，我开始失眠、神经衰弱，感觉非常寂寞，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几年过去，两人的感情有如左手摸右手般熟悉。公司新来的同事向我表示好感，但我爱的只有文涛。也想过放手，去接受别的人。但，深夜时分那些拥抱，他脆弱时眼泪的温度，他有时孩子般的天真和信赖，都是真的啊。朋友说：“你们怎么还不把婚事办了呢？眼看就要七年之痒了。”

　　他不同意分手

　　我对他那么好。为他，我从原来爸妈的掌上明珠，变成了研究菜谱、用软布擦地板的小女人。他爱吃水果，我中午只吃很便宜的盒饭，却给他买昂贵的进口猕猴桃和蛇果，切成片放在他手边的碟子里。在我眼里，他是个有深度、有思想的人。我甚至可以忍受他偶尔的失踪———他喜欢一个人出去旅行，所有的年假都独自享用。他叫我原谅他的自私，叫我给他一些独处的空间，我假装微笑着答应了。当他在家，说很累，想一个人看书的时候。我就会关掉音响和电视，自己跑去逛街，虽然心里很委屈。

　　这样爱他、纵容他、怜惜他，7年了，我等他求婚，他却从不开口。

　　如果时光倒回，我还会选择他吗？我想，我还是抗拒不了他落寞的眼神，温暖的手掌，和被我捉弄时傻瓜般的天真。正因为爱他，所以我害怕失去。时间越久，感情就会越平淡。他是男人，越成熟越有味道。可我是女孩子呀，我还有多少青春可以耗费呢？他现在不肯跟我结婚，将来就会跟我结婚吗？我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普通女孩的心思：我希望有一纸婚书，可爱的孩子，和安安稳稳的一个家。

　　所以，今年春天，我鼓起勇气对他说：“如果不结婚，我们就分手。”

　　可能是我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他有点垂头丧气，却借口说要加班，拔脚走了。

　　我觉得自己滚烫的心变成了冰凉。但话已出口，我只能变得强硬起来，像个怨妇一样，每天都追问他想好了没有。而他，不说结婚，也不说分手，只是一味说他爱我，不能离开

　　我。我开始慢慢整理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旅行箱里，每放一样都心如刀割。半夜三更，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像个小孩般抱着我，叫我不要走。我心软了，温柔地对他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醉成那个样子，他却还是不肯说“好”。我彻底死心了，天没亮就打车搬到公司宿舍去住。那天夜里，缩在陌生的小床上，我强迫自己睡觉。半夜醒来，听不见他的呼吸，触摸不到他的手臂，我十分仓皇，黑暗里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下班，却看见他在公司附近等我，神情很憔悴，一看见我就说：“我们结婚吧。”

　　他在强颜欢笑，我却欢喜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我问他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他说他爱我，觉得分手太痛苦，离不开我。

　　那个夜晚，我们像热恋时一样，拥抱着喁喁细语。我说我会对他好，也会好好工作养活自己，不会给他带来负担。本意是为他宽心，他的笑容却有掩饰不住的勉强。当我说到想生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时，他的脸刷地就白了。

　　两个人的挣扎

　　我们说好登记的时间，但就在当天早上，他忽然重感冒，可怜巴巴地说爬不起来了。我弄不清他是不是故意拖延。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他说很忙，一直要加班。后来，公司派他去日本进修半年。

　　我多么希望他说：“我不想去，我想跟你守在一起。”或者说：“我们登记了再走吧，回来后就举行婚礼。”但他只是用歉意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