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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越寂寞时越回忆(图)(3)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30日11:12 新浪伊人风采

  5

  天气渐冷了下来,一阵阵寒风吹得整个院子日渐凋零,晚间围在那打麻将的人也少了。或许是耐不住如此凛冽刺骨的风了吧,人们倒宁愿窝在家里看些无聊的电视剧。韩拓也一样,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了,早早的就带着寒月回来了。

  我不怕冷,依旧顶着寒冷进城去。是想去西湖看看,特地趁着一个阴冷的飘着绵绵细雨的日子去的。

  路上的人少,人少就多了一分清净。从断桥慢慢地踱过去,看着蔓长的柳枝在风雨中用她婀娜的臂膀搅着盈盈湖面,掠起一阵又一阵的雾气弥漫上来。又看着细雨如珠,折射着远山青黄色彩,将雾气打散开来,萦绕在半空中,把整个西湖都拢在里头。我踩着雨水浸湿的河堤,放慢了步子,只感觉身体在细雨中变得轻盈,又仿佛渐渐地融化开来,渗进周身的朦胧的雾气中去,如临梦境一般。留连其中,我想起了韩拓,这般景色让我明白了他俩当初如此决心留在此地的原因了。我也想起了一直来梦见的那个地方,和此时的西湖多少有些神似,让我感觉到脑子里有些记忆浮了上来,但都一闪而过,如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肥皂泡在眼前晃悠着,一伸手便被抓了个粉碎。我还想起了韩拓的那首笛子曲,自从第一次听到以后总会回响在耳边,旋律清澈动人,令我着迷,也就起了想学笛子的冲动。

  自那次吃火锅以后,晚间我常被叫去和钱贵韩拓他们一起吃饭,饭菜简单的很,青菜萝卜,红烧鱼肉之类的家常土菜,但几个人围着不大的饭桌边吃边说笑着倒也其乐融融的。

  饭后钱贵照旧找了临屋几个麻友来搓麻将,我就去韩拓那里跟着他学吹笛子。韩拓起先见了我很是拘束,渐渐地也就不再扭捏,悉心地教着我。我学得很认真,到立冬的时候居然已经像摸像样的吹上一段了。

  立冬过后天气更冷了,居然在一个星期六的早上睁开眼睛发现窗外银装素裹的一片,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妖娆。

  我走进院子,捧了一堆雪起来,轻轻地将它搓在脸颊上,那感觉柔柔的,一屡清凉直泻下来,让人精神也抖擞了些。

  这时寒月也跑了出来,欣喜若狂的在雪地里跑了起来,猛地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滚爬一翻又爬了起来,抖着满身的细雪,继续耍玩着。忽的又捏起一个大大的雪球,冷不丁地朝我掷来,打在我的羽绒衣上绽起一朵朵色彩光鲜的白色花蕊。我也毫不示弱,捏起一个打雪球追了上去。

  两个人嬉戏起来,笑声又引来了周围几个住客,年纪稍轻点的更是按耐不住,也掺和了进来,整个院子立时一改寒日的颓废,热闹了起来。

  这时我看见韩拓也被钱贵从屋里拽了出来,正立在一旁看着,于是我捏了一个雪球,向他掷了过去,偏巧打在他的脖子上。他一阵哆嗦,随即也不再拘束,笑骂一声加了进来。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在清洁如镜的白雪映射下显得格外的天真烂漫。

  那场雪反反覆覆下了三次,一直到年终的时候,韩拓说这在杭州是少有的,自己来了十多年了也只看到过三四次如此大的雪。

  6

  元旦过后,院子里的人整理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过年,人走的多了更显得院里的冷清。钱贵找不齐搓麻将的人干脆也窝在家里,每天打着电脑游戏。

  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我和寒月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我给她讲着灰姑娘的故事。这时有一个中年女人来找钱贵。和其他来租房个体户们有些不同,她穿着一件有些过时的羽绒衣,看上去有些旧,却打理的整齐洁净。波浪似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脸颊,走起路来没有那些爆发户们特有的风骚于跋扈,带着几分高傲的气质,俨然一个贵妇人的样子。直到她走到我我得面前问我钱贵是否住在这里的时候我才看清楚她的面容,那张镌秀的脸上显得有些苍老,有些憔悴,淡淡的梳妆却没有掩饰住她骨子里透出的那份端庄典雅。

  我向着钱贵的屋子指了指:“诺,就在那里,一楼第一间就是了。他正在家呢。”那女人朝我笑了笑,说声谢谢便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钱贵屋子门口,那女人驻足站在那里,迟疑了许久,几次举起手去敲门最后又缩了回来。正值犹豫的时候,钱贵翘着头哼着小调拉开门走了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靠!哪个不长眼睛的。”钱贵扯着嗓子嚷了一声。

  那女人似微微一惊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一副要走的样子。

  “李沁梅?!”钱贵喊出那名字的时候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那女人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钱贵,点了下头。

  “真的是你?很久不见了,你怎么回来了?”

  “没什么,回来探亲的。”那女人的声音很轻,“遇见以前的同学,听说你住在这里,今天又恰巧路过,所以进来看看。”

  钱贵笑了笑:“呵,难得你还想着我。”带着几分讥讽的口气。

  “你现在过的怎么样?听说你做生意混得还不错吧?”

  “一般般吧,说到底还是个土农民,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了。不过混混日子也挺好的,每天打打游戏搓搓麻将倒也蛮开心的。”说着微微侧过身子让出一步来,淡淡地说:“别在外面站着了,没啥急事的话进来坐坐吧。”

  “嗯。”那女人点了下头,擦着钱贵地身子走了进去,钱贵也跟着进去了,关上了门。

  我坐在院子里,不再理会他们,继续给寒月讲着童话故事。从灰姑娘到白雪公主,到贪得无厌的农夫,讲了一个下午,微感口渴。寒月仍然兴趣盎然,缠着我再讲一个。这时钱贵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女人走了出来,在门口顿了顿,说了声再见,跟着头也不回的走了。从我的面前掠过,也没有抬头,虽是如此我还是看见了她的眼睑略有些红肿,隐约有道浅浅的泪痕。那女人一直走出院子,拐了个身,随即就消失在视线当中。

  钱贵也跟着到了门口,倚着楼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为止。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咬在嘴上,然后摸出一支打火机,吡啵吡啵打了数次,都只是爆出几点火星却没着起火来。

  “靠,操他妈的!”钱贵皱着眉头骂了一声,啪地将打火机恶狠狠地砸落在地上,撇过头去,啐的一声把嘴里的香烟吐在地上,抬脚死命地跺了几下,直到那支烟被蹂躏得一塌糊涂了,才愤愤地转身走进屋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晚间吃饭的时候,钱贵一声不吭的自顾吃着。少了钱贵这样会说笑的人,这顿饭显然冷清了不少,大家都埋头吃着自己的,尽管吃的都很快,这菜感觉还是早早地凉掉了。

  饭后我们三个本是轮着洗碗的,按理今天该轮到钱贵了。他将碗筷往桌上一撂,说了声放着吧,随即挑了一根牙签在嘴里剔了几下,随手丢在地上,接着又抽出一支烟来,点着了斜斜地叼在嘴上,双脚往餐桌上一搁,仰起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缓缓地吐起雾来。一蓬一蓬的雾气浮了上来,历时将他那张木纳的脸遮罩起来。

  “哼,这小子,总这样。别理他。”韩拓很不削的说了声,好像这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了。说着抱起了寒月回房去了。

  我看了看钱贵,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大半根烟都烧过了,那寸许长的烟灰吧嗒一下落在他的毛衣上,他才微微动了动,瞥着眼睛看了看,伸手潇洒的一挥,将那半截烟灰抖开了去。我想去劝他几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作罢,跟在韩拓的后面出去了。

  那天晚上跟韩拓学完笛子的时后,寒月已经卧在小床上睡着了。她咪着的小嘴儿,微微地向脸颊边上咧了过去,看上去是正在做着甜美的梦吧。我还没睡意,便坐在那里又和韩拓聊了起来。也是这时才确定,那个李沁梅果然是钱贵在大学里相好了五年的恋人。

  “唉,都这么久了,真没想到她倒还会回来。听说那年她毕业后随着那个香港籍的博士出去了,之后也就没消息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韩拓说。

  “我看阿贵倒也蛮在乎她的。”

  “是啊,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忘的了的。”说着他侧过头去,视线似落在书桌上的那旧相片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也还想着她吗?她现在去那了,你真的不打算再去找她了吗?”

  “找她?”他转回头来注视着我。

  此时我俩挨得很近,咫尺的距离。他透出的气息,呵在我的脸上,有些热热的。随即那热热的气息渗进我的皮肤里,顺着血液弥漫开来,虑过的每一个细胞,都渐渐的冲动了起来。我强耐着着股冲动,却耐不住直线加速着的心跳,呼吸也跟着粗快了起来。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着些细微的变化,略向我这边凑了凑,双眼仍直直地盯着我,那目光如汹涌跃出的火焰,灼在我的身上,炙肤欲裂。

  我脑子里一时没了主意,荡空空的像被人家掏了个干净。正在这时,他迅速伸手在我的腰间一搂,动作快的我来不及闪躲。我心里一惊,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气尚未吸尽,他的嘴唇已经牢牢地贴了上来,竟连一丝透气的余地也未留给我。

  都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我也伸手紧紧抱住了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7

  我俩抱在那里,就在我俩深深地吻着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他的身体又了一些异样,那炙热的嘴唇渐渐地有些凉了下来,而灼身的那团火焰,也似在寒夜中有些黯淡。于是我下意识的将抱着他的手一缩,只想将他抱的更紧。可就在这时候,他猛烈的将我一推,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将我从他的怀里撤了出去。

  我望着他,忽然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只听他用着颤危地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又吸了口气,使自己尽量的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把你当成铃笙了。你们都这么像,在车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是她回来了。”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可我知道,她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了。”

  此刻我的心情已渐平静下来,耐住心底那阵隐隐的痛。我揉了下眼睛,搓去那摇摇欲坠的泪珠,用着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重复着着两句话,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他点点头,咬了咬嘴唇,抹了一把眼睛,用着及其平和的语气说:“其实我真傻,她早就不在了,她怎么可能再回来呢?”

  “我觉得也许你该去找她。”

  “找她。对,好几次我都想去找她。我爬上天台,站在栏杆外面的防雨顶上,我想跳下去,是的,只要跳下去就能找到她了,一切都可以从新来过了。”

  “啊!”我有些吃惊,不经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顿了顿,扭头看着那旧照片,沉默了片刻,似打理着心底那些凌乱的记忆。

  “你有心事就告诉我,说出来会舒服些的。憋在心里,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啊。”我轻抚着他的脸,细声劝着他。

  许久他平静的说:“是的,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值夜班,忽然铃笙的同学打电话来说她在寝室里晕倒了,我让她们赶紧帮忙把人送到了我们医院来。在我们的急诊室里再次看到她时她瘦了许多,脸色灰暗,让人看的着实揪心。请了几个内科医生看过,化验结果回来,考虑是肾脏方面的毛病,血钾很高,需要马上住院透析。可这几天正赶上忙的日子,内科上下都没床位,加床都加到走廊上了。我很着急,拨着一个有一个的电话,希望哪儿能先借个床住进去再说。可得到的回答都竟都是没有。忽然间我想起外科有个单人空床,是明天留给别人的,二话没说便打了电话去病区联系借床,说是先住一下,等明后天内科有了床在转回去。当班的护士听了可急了,这床是医院留给一个市委领导的,死活都不让借用。我又去找总值班,找医务科,都说那里都能住,就那床不行。我说那个领导做的是择期手术,什么时候来都一样的,可铃笙是急诊,一刻都拖不来的呀。院领导还是不允,只答应让肾内科把机子搬到急诊室来先做透析,在急诊室里抢救,等有床了再说。”

  “想想我在这里也干了五年多了,此时她需要住院我却束手无策,连个床位都没有,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说不出的心碎。他们准备透析,一会儿说透析的医生在家里正赶来,一会儿又说什么材料被锁起来了暂时领不出来,一会儿又说化验还不齐得再去做。我看着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她被药水吊着面露出痛苦的神色,忽的心里一阵火起,说:什么狗屁三甲医院,来个急诊病人都搞不好。说着也不顾诸多医生护士的阻拦,抱起她去了另一家医院。展转反复,总算让她给住了进去,一翻抢救,总算捡回这条命来。”

  “后来的日子里我将女儿托给了钱贵,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边上,在每一个夜里,我紧张地注视着心电监护仪,揪心地听着那嘟嘟的声音,我握住她的手,眼前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脑子里显现着,我这才发现,我一个人的时候是多么的寂寞。心里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她也说以前这样气我,只是想我能干一些,将来日子能过得好些,从来没有要离开我的意思。我说我知道,我说什么也要把她治好来!可是事与愿为,经管经过了积极的救治,她的肾功能依然每况愈下。我知道,只有肾移植一条路了。供体是最大的问题,当主治医生找到我时我毫不犹豫的表示,我愿意供一个肾出来。很幸运的是做了血型,HLA等一系列的组织配型后,我的肾勉强可以给她用。”

  “我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凑齐了手术费用。手术很快就做了,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强忍着刀疤的痛陪在她的身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直到她醒过来,睁开稀松的眼睛再次看到我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我忍不住的流下泪来,我紧紧抱着她说:对不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术后需要用大量的免疫抑制剂,本来我医院里有医保的,费用还能让人承受,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事情。我参与开刀的一个直肠癌病人因为切口感染告到了医院里去了。那个病人有点来头,当初进来时连院长都亲自来看过他,给他递过烟呢,所以住院期间我们组里上下也都不敢怠慢,原本只是实习生做的换药都是我亲自给他换的。因此这次切口感染,矛头自然对准了我。病人的态度很强硬,跑到医务科坚持要讨个说法。医务科也特别重视,三翻四次的找我谈话。起先我也没说什么,想想这次最多也和以前那些纠纷差不多,领导批评几句,扣个几块钱也就结了。闹到最后最后,病人说:我就是要讨个说法。赔钱可以算了,但我要主管医生登门道歉!”

  “登门道歉!!我呸,我把他的直肠癌切掉了他怎地就没想过要登门致谢呢。我也是年轻气盛,实在憋不住了,一听这话当着医务科长就骂:这是三类切口,感染也是很正常的,全院上下每天有多少个切口感染的难道每个人都要道歉吗?我才不去呢,有种就让他告我去好了!医务科为了息事宁人,软硬兼施,好劝歹劝,说病人是卫生局领导的近亲,得罪了他们以后医院日子不好过。现在他不要我们赔钱已经很幸运的了,为了医院道个谦没有什么损失。我忽然间觉得眼前着一群人怎么都这么的恶心,什么讨个说法,什么息事宁人,不都是为了一堆做官的人赚点面子,赚点人气,赚点威严。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为了医院,我看将来不好过的恐怕也只有这几个科长院长吧。我这口气说什么都咽不下去,当即我就在医务科科长院长一干领导面前将白大褂脱下来狠狠地往地上一甩,冲这他们说:要道歉你们自己去吧,我脸皮可没你们这么厚,给人家点头哈腰端茶倒水这种事我可不会干。医务科长立即瞪起了眼睛,火冒三丈似的吼到:韩拓,你说什么!!我看见他们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忽然觉得甚是得意,冷冷地一笑说:我说我他妈的不干了,要道歉你们自己去吧!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科主任,医务科长,人事科长还有院长一个接一个的跑到我家里来劝我,说让我道歉是委屈了些,但为了医院也没办法。劝我不要冲动,就此放弃这么稳定的工作。我听着他们放下原有的那种极度威严的命令试口气,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来和我说话,实在是很有快感,但也更让我感到厌恶。我说:为了医院?!为了医院我干了这么多年,为了医院我看好那么多的病人出去,为了医院我每个月只拿这么可怜的一千多块钱,到头来我老婆挂急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空床不能住进去,看着宝贵的抢救时间被你们烦琐的狗屁规矩耽误过去,现在为了这屁大的事情还要把我推出去做炮灰,想都别想!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回去的!领导们来过几次后便死心了,恨恨地放我走了。”

  “离开医院后当然也没了公费医疗,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这么辛苦干了五年,一点像样的积蓄都没有。我又找了一家小医院,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总算比较轻松,没有那么多的病人和手术,于是我又偶尔在晚上去钱贵的酒吧吹喇叭,总算勉强撑得下去。”

  “铃笙看着我日渐憔悴的样子也终日泪流满面,她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可怜,命这么苦身体又这么差,现在觉得你比我更可怜,这么晦气找了我这个病鬼,要不是我你一定能生活的很好。我也忍不住的想哭,可在他面前还是硬生生地把泪水吞了下去,我不想她看见我伤心的样子。我说:别说了,我们是夫妻,如果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还算什么。如果让我再活一次我还是会如此地爱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她摇摇头,搂着我的脖子细声说:不,如果有来生那么就让我来爱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

  “最担心的宿主抗移植物反应最后还是发生了,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说:我学内科的,我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你不要再为我浪费了。我只是摇头,我说: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再让你走的。她凄惨地笑着,说:算了吧,还能怎样呢,插管、打针、挂炎水,我可不想搞的和他们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离开这个世界,到了阴间阎王都认不出我来了。我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就是拖上一天也好的。她摇了摇头,虚弱地说:从第一次来杭州算起整整有十年了吧。我点点头。她又接着说:带我去走走把,去看看我们当初开始的地方。”

  “我不忍心拂她的意思,推着轮椅带着她出去。从城站刚刚出来的地方开始,曾经住过的地方,曾经走过的地方,有些地方依旧,有些已经变了样找不出来了。最后在西湖的苏堤上,碰巧又下起了小雨,我赶紧打起了雨伞。她挥了挥手,将雨伞推到了一边,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忽然她指着轻波荡样的湖面对我说:你看,这西湖多美啊。我将来一定要考到杭州来,留在杭州。说着她露出一副欣喜陶醉的样子。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她如此醉人的笑容了,此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偷偷地转过身去,使劲的用手揉着眼睛,泪水依旧顺着指缝流躺下来,和冰冷的雨水掺在了一起。”

  “那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说着韩拓伸手拿起那张相片,轻轻拂去积在上面的灰尘,头缓缓的低了下去,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听他低声的吟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8

  两天后有几个警察模样得人来找钱贵,同时也带来一个令人震惊得消息:李沁梅自杀了!

  她是从以前学校得教科楼顶二十一楼的天台上跳下去的,头着地,摔得血肉模糊。鲜血脑浆迸了一地任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的整个颅骨都被砸得粉碎,那张曾经美丽动人的面孔也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当然,钱贵还是认得出来。而且一眼就认出来了,一眼就认出了那张曾经爱过吻过的脸来。

  鲜血、脑浆、泪水、灰尘、污泥,都搅成一团掺在她的脸上,钱贵掀开那黑色的油布,一声不吭地伸出袖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抹去那些污渍。抹着抹着,就对着她地脸说:“李沁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听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

  韩拓站在一旁,没有去安慰他,只是转过身去,点了支烟使命地吸着。我也在场,站在边上,看得仿佛心都被揪了出来。我捂着嘴巴转过身去,有点恶心,有点害怕,总之心里是说不出得难受。

  李沁梅跳楼得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什么钱包、身份证、手机拉统统没带,警察是根据她怀里揣着的一封有着钱贵地址信而找到钱贵的。那封信我后来也看过,大致是这样写的:

  “阿贵:也许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了,其实我为什么要祈求你的原谅呢?我根本连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此刻我站在这里,这天台上,想到当初遇见你的样子,想着那晚你背着我到这天台来,你在这里说你爱我,你在这里紧紧地抱住我,你在这里深深地吻着我。你说你喜欢这里,抬头看着那一闪一闪地星星,离自己是如此地亲近,仿佛一个一个触手可及地梦想,一个一个触手可及地希望。可我此时立在这里,只能看见无尽地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如一个深不可测地黑洞将我吞噬进去。那些曾经美丽过的星星,那些曾经耀眼过的梦想,那些曾经闪烁过的希望,也一同被这黑暗搅得支离破碎,一点点都看不见了。”

  “我在大学毕业以后和Jack一起去了香港,几个月后如我预计的那般顺利得去了美国。那是我一直梦想地方,富裕充实。在那里我总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穿着貂皮大衣,牵着牧羊犬走在大街上,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穿着亮丽的晚礼服,端着酒杯漫步在上流社会的鸡尾酒会中,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穿着惊艳的泳装躺在夏威夷的蓝色的海滩上面。可就在我一个劲地幻想着那些似乎为之不远的幸福生活时,一个陌生的男人闯了进来,撕裂了我的那些幻想。他面目狰狞地扯碎了我的衣衫,粗暴地将我压在下面。我挣扎着,呼喊着,扯破了的嗓子沁出了鲜血,却依旧半分由不得自己。直到他心满意足地整理好衣衫离开的时候,我模糊的泪眼才发现,Jack一直猥琐地躲在门后地黑暗中,半掩着身子,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一叠钞票,藏在怀里,随即跑进来抱起了我,甚是委屈地样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阿梅,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可是他们诱我染上了毒瘾,我现在很需要钱,真的很需要钱。等我将来发达了,一定会加倍偿还给你的。我知道你也爱我的,你原谅我吧。我的泪水立时被咽了下去,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幅可怜委屈的样子,我呆住了说不出话来。他仍旧抱着我说:真的,我真的很爱你,可是,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他,你真的很爱我?他很认真地点着头说是的。忽然间,我觉得很可笑,真的很可笑,我笑得他愣着眼睛直看着我。我说:可是你也喜欢钱是吧。他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我又对他说:没什么,我也爱钱,我比你更爱钱。说着我将他推到地上。我问他:他们给了你多少?他说有三万美元。三万美元,呵呵,三万美元,那可有近三十万人民币那。我真想不到,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值这么多钱,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是一文不值的。我拿了其中的两万美元,看他如此摇尾乞怜的样子,留给他一万美元,从此就这样离开了他,即使他像狗一样拖着我的腿乞求我留下来,我还是走了。之后我在那里打了半年工,把那些钱挥霍完,就回国了,回到这曾经初恋过的地方。我在一家小医院里呆下来混混日子。白天工作,晚上一个人在那里,就会忍不住的想啊想的,想起了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的粗暴动作,想起了Jack猥琐的令人作呕的样子,也想着了你,想着大学的时候,想着如果当初选择了你又会是怎样,想着想着就哭了。我一直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让我渐渐地淡忘那些东西,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时间越久,那些记忆就越是清晰,清晰地仿佛我晚晚都是身临其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梦魇。”

  “我真的受不了了,那晚我梦见自己被黑白无常带走,在那奈何桥头,端起那碗孟婆汤。当我将它一饮而尽后,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悲欢,都在那一刹那间从我的脑子里散去,散得不留一点痕迹。这让我感觉无比地轻松,即使等待我的将是阿鼻地狱里刀山油锅的煎熬,此时我享受着这如释重负的短暂轻松,依旧感觉到这炼狱之前的片刻舒适温柔。”

  “我最终还是决定以这样的方式来忘记那些东西。此刻我站在这里,离死亡仅一步之遥。我最后看一眼眼前曾经无比令人心醉的世界,我用我最后的时间在想它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是那万贯的家财,还是那显赫的地位;是那万人投来的景仰的目光,还是那千口传颂的流芳的威名;是那种呼风唤雨的魄力,还是那种挥金如土的潇洒,其实最留恋的只有你的蜜语,你的拥抱,你的热吻。”

  “我是自私的,既然我即将喝那碗孟婆汤,必然连想过的爱过的你也一同忘去,所以我来找你。我希望你能记得我,纵然是一生一世的恨也好,那种刻在你心底的恨,是任何东西也抹不去的恨,只有如此你来世才会再来找我。”

  我看着看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李沁梅站在天台上那绝望的神情,揣着这封信,纵身跃出去的情形。那痩弱的身躯,在直挺挺地毫不犹豫地坠入地中,四溅的鲜血,掀起一阵腥风直向我逼过来,让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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