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尔
口述者：乐乐 女 28岁 中学教师
那星期我真是费尽心思，事先买了套特别“那个”的内衣，又挑了瓶昂贵的玫瑰精油，甚至反复背诵该如何开口对他说想要个孩子……
5分钟后，珉走进厨房搂住我说：“对不起，我有公事要出去一趟，一个离婚案的当事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他老婆要和情人约会，要跟我商量怎样抓住证据……”
长到那么大，我的身边其实只出现过两个异性———除了爸爸，另外一个就是现在的老公珉了。
认识珉的时候，我大学毕业才没多久。那段日子里，我总是幻想着，忽然有天会发生一段突如其来的爱情，可是日复一日，这样的奇迹从来没有发生。于是，我只好答应了家里人安排的相亲。
相亲的对象可谓“五花八门”，多数竟然对我都挺满意———中学老师悠闲稳定，履历背景又简单；可我却不太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生活竟是如此没有意外！直到第N次的相亲时，我遇见了珉。
其实珉不是当天相亲的对象，而是陪客———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男孩当时也是“被迫”相亲，其实早已偷偷恋爱，所以又拖了珉来做挡箭牌。珉说，当时他一来受兄弟所托，二来也想看看这个不走运的女孩长得什么样。
没想到见面当晚，相亲的男孩坐了不久就托辞走了，珉却留了下来，陪我聊了整个晚上。也就在那天晚上，我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想象中的爱情———总算不是那么按部就班！
(“在今年情人节前，我的生活一直挺简单、挺快乐的。”才聊了不超过20句话，乐乐便已经好几遍重复这句话。看得出来，乐乐的身上留着很浓重的“校园遗留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走出一个象牙塔又直接跨入另一个象牙塔，所以一贯把什么都看得很简单、很快乐。)
预算清单上，钻戒标价8628元
珉就职于一家律师事务所，恋爱的时候，他就曾不止一次地对我玩笑说，他最熟悉的就是《婚姻法》，最擅长的就是打离婚官司。我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里，相反，我最欣赏的就是珉的“能言善辩”———珉偶尔会陪我一起参加朋友聚会，他常常一个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几次下来，好友们形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派意见：有人好生羡慕，说乐乐你真好福气，怎么找到这样一个能耐人；也有人婉转地提醒我，乐乐你可要当心，你这种性格，将来是万万弄不过你老公的！我当然只接受前一种意见。
去年“五一”，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直到这时才算充分领略了珉的“能耐”。
某个周末，珉是在一个很浪漫的场合向我求婚的，“肉麻”话说了一大堆；可就在第二天下午，珉便立刻将所有浪漫统统变成了理智，说要立刻约我们全家一起“开会”———前后不超过20个小时。
更令我大跌眼镜的是，“开会”时我和爸妈才刚坐定，珉便从包里拿出好几张A4纸，上面是详细打印的长串账单，说是“婚礼费用预算清单”———大至婚宴、装修、家具、电器，小到结婚照、结婚礼服，甚至喜糖喜烟等等都一一列入其中，就连前一天晚上他刚送我的那枚钻戒，也被清楚明白地标上了8628元，列在了账单的最后。
我们一家三口正看得目瞪口呆，珉却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了。他说，所有费用应该由双方按比例承担，建议先各自拿出一笔现金，婚礼后再“多退少补”；新房因为是他家里原有的房子，可以不列入其中，但产权人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做婚前财产公证……
第一回面对这样的阵势，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似乎说不上来有何不妥，只是心里堵得慌。那天回家路上，爸妈的脸色都不好看，只是心事重重地反复说：“乐乐啊，你将来要自己当心哦！”
(毫无意外地，乐乐才聊了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流眼泪，而且越哭越伤心。她总是没说几句便低下头去，好久不出声，用纸巾抹整个脸颊，然后仔细地用手抚去纸屑，才重新抬起头来。“我爸妈都是老实人，觉得恋爱谈了那么久总归要结婚的，所以都没劝我跟他分手！”)
婚后生活，根本就是“糊涂账”
我俩终于还是结婚了。幸好，新婚的甜蜜很快就把这些不愉快给冲淡了———我挺容易满足的，每天下班回家做两样简单小菜，等他回来吃饭，周末回家看看父母，偶尔逛街看场电影，在我看来便已是天大的幸福了。
我本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家里的开支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糊涂账”，更别提爸妈当初说的“自己当心”了。结婚后，我没向珉要过一分钱生活费，自己的工资也基本当月花完———我理所当然地以为，珉总会存钱的，虽然我从不知道他每月到底赚多少钱。
我的工作相当有规律，可是珉则完全不同，有时早出晚归，有时一连在家窝上好几天。现在想来，其实我并不十分了解珉的工作，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我从没想过，珉会有什么事瞒我。直到去年年底的一天，一个要好的女伴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我，婉转地说在外面碰巧看到珉了，正和一个女孩吃饭，看起来挺“那个”的。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嘴上却死要面子地反驳：“不可能的，他无论加班还是出差都会和我打招呼，那人肯定是一般客户而已！”话虽那么说，可朋友的话到底让我多留了个心眼，我没敢直接问珉，只是比往常留意他的举动了———这么一留意，才发现珉的“漏洞”果然挺多！
珉的手机常在半夜三更响起，若在平时，我根本充耳不闻，可从那以后，我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耳朵了。
几天后，我便在深夜听到珉在洗手间接电话，先是答应了一声“在家里”，然后嗯嗯哦哦了好半天，突然温柔地轻声说了句“早点休息吧”，这才挂断电话。
我再也坐不住了，装着要进洗手间，“随口”问珉：“谁的电话？”珉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说：“没什么，同事！”
我没有再追问，可是心却沉了下去———只要稍微动动脑筋，谁都可以得出结论，珉一定不会是与同事通电话。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珉去哪里出差、跟谁一起加班，甚至从没留意珉的电话内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傻，也许珉也认为我真的很傻，傻得连防我的必要都没有！
情人节晚上，他要去“抓证据”
我就这么忍过了整个冬天，眼看着珉的漏洞越来越明显。
直到今年情人节前，我想无论如何都要利用这个机会和珉认真谈一次，暗示他尽快“悬崖勒马”。为了给彼此一个好氛围，那个星期我真是费尽心思，疯狂上网“参考”各种法子———诸如事先买了套特别“那个”的内衣，又挑了瓶昂贵的玫瑰精油，甚至反复背诵该如何开口对他说想要个孩子……
那天早晨，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温柔，然后撒娇地缠住珉，说要好好过节。珉迟疑了片刻，便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俩一起去大卖场买了许多好吃的，珉还特意挑选了红酒和巧克力，说不凑玫瑰花的热闹了，可红酒、巧克力还是不能缺的。
整个白天我俩都在一起，期间珉的电话几次响起，他总是避开我才接，不过很快便又回来了。说实话，那时我都开始动摇了———珉的一切都表现得无懈可击，难道真是自己多心吗？
这种难得的浪漫气氛，令我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可就当晚餐快结束的时候，珉的手机突然又响起，他借口说信号不好到阳台上去接电话，我偷偷跟到厨房窗口，隐约听到珉的声音，“你再乖乖等会儿，总让我把晚饭结束掉嘛！”
5分钟后，珉走进厨房搂住我说：“对不起，我有公事要出去一趟，一个离婚案的当事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他老婆要和情人约会，要跟我商量怎样抓住证据……”
(“我根本斗不过他的，就像当初朋友提醒我的那样。但是我没想到，他真不愧是个律师，一点情分都不讲，一切早就算计好了！”此时的乐乐，两眼早已肿得像桃子，搁在桌角的碎纸巾也已推成了小山。)
他问我，干嘛要自寻烦恼
于是情人节的整个晚上，卧室里的任何精心一样“准备”都成了笑话———我根本没心情进卧室，只能枯坐在客厅里等珉回来。
直到凌晨3点多，房门才“咯噔”响起来，珉蹑手蹑脚地进门，老远就有酒气扑来。乍见客厅里的我，珉显然大吃一惊，赶紧一迭声地“诉苦”：“那个当事人也真是的，硬拖着我不放，非要我陪他喝酒，我实在没办法……”自从相识以来，这还是珉头一回主动向我提起他的“客户”，语气却是少有的语无伦次。
我始终忍着一语不发，直到珉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突然闭口不再说话。直到这时，我才像突然爆发一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嚷嚷：“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傻瓜，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这一哭便不可收拾，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边抹眼泪边独自“唠叨”，把这么久以来累积的置疑、伤心和愤怒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我以为这样做的结局无外乎两种：珉要不就是竭力反驳甚至跟我吵架，要不便是顿生悔意向我道歉———可我显然大大低估了自己的丈夫！待我“控诉”完毕，珉已变得异常平静，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水，递给我一杯，然后稳稳地坐下，轻描淡写地问我：“乐乐，你想知道什么，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能怎样，想离婚吗？离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离婚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我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噎得说不上话来，珉于是更凑近我，奇怪地问：“乐乐，你一直不是挺快乐的吗？干嘛要自寻烦恼！”
眼下，我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就像是好不容易积聚起勇气，打算拼了命跟人打一架，结果对方却根本不屑跟你交手，还特别嘲讽地看着你自己跟自己较劲！那种感觉，真是会把人逼疯的。
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有点后悔———就像珉说的，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不也挺快乐的嘛？可是眼下，我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更找不到任何告他“婚外情”的证据，一旦离婚，我便真的一无所有了。想到这里我有点寒心，珉以前真的没骗我，他果然是个最“懂”《婚姻法》的律师，很轻易地就让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既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法义正词严地提出离婚！
从一开始，这段爱情和婚姻的所有主动权，都已经牢牢地捏在珉的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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