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者：杨先生(年龄32岁，学历：本科)
7月18日，在上海体育馆招聘现场遇到了本期讲述者杨先生。外面是夏日炎炎，招聘会现场内却是凉风习习。杨先生叹口气道：“唉，8年前就来过这里找工作。以前哪有这么多外地人，现在不是外地人，就是还没找到工作的大学生，像我这样有10年工作经验的上海人极少。”在一家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当采购部主管的他焦虑地表示：“老板赚够了钱，随
时都有可能把公司关掉，我只好重新出来‘找方向’……”
国企：目睹了几桩“怪现象”
10年前大学毕业后我进入国企A公司，按规定，大学生都要先下车间实习一段时间，再根据表现提拔到科室工作。我学的是电子测量专业，事先说好分到质量检验科，所以被派在车间里的质检小组实习。可下车间后一直没被提拔，在生产第一线整整熬了两年。
在A公司我的专业水平没有任何提高，却目睹了几桩“怪现象”，增长了见识。第一件事是劳动工资科长患绝症去世，全公司上下的老职工和中层干部无不面露喜色、奔走相告，有的还宣称要在公司大门外放鞭炮“庆祝”。
劳资科长生前对我们这些大学生比较关心，常下车间来探视我们。可公司里的老职工尤其是中层干部为何对他恨之入骨呢？从老职工那儿听来的几个细节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劳资科长去世后，总经理去他家慰问，他的老婆捧出两只装满金银珠宝的盒子大哭：“老公真是对我太好了，留下这些财宝足够我下半辈子用了！”这个细节后来传遍了全公司，有知情者“启发”大家：“他的月工资以前只有100多元，后来也只加到600多元，这些珠宝价值好几万，哪来的？”
还有一个细节，80年代中期有位女职工想调到外厂工作，屡次提出申请都没有得到批准，据说送了礼也没有用，有一次她竟当众跪在地上求劳资科长……
另外还有一件“趣事”，质检科长参加完劳资科长的追悼会回来，“满面春风”地召集质检科全体成员开会，分发从追悼会上带回来的云片糕。他把云片糕发完，却没有给自己留下。有位老工程师故意“吓”他：“参加过追悼会的人是一定要吃云片糕的，否则他晚上会来找你。”质检科长顿时脸色大变，赶紧从别人手里拿过几片云片糕往嘴里塞。
在传统体制下，想调动工作非常困难，而劳资科长权力又很大，干部都“怕”他，最后闹出这类“怪现象”究竟该怪谁呢？
公司合资前又出了另一桩“怪现象”，总经理在会上“牛气十足”地宣布：“在签订合资企业的合同前，不管是谁愿意离开我都一概放行。”话音未落，从总工程师以下直至刚进单位的大学生纷纷提出离职申请，总经理不好食言，只能签字放行，我也乘机“开溜”了。
台企：旁观了几出“悲喜剧”
8年前我开始频繁出入人才交流会。记得是在一家中学举行的招聘会上，被台资电子企业B公司录用。负责面试的是B公司品保部主管台湾人“老胖”，他拿起我的简历扫了一眼，笑眯眯地问：“你在‘目前月薪’一栏里写了‘4000元人民币’，你没有说实话，估计你现在的月薪连2000元都没有。我给你月薪1500元，你愿意来就来，不来拉倒。”
我进了B公司品保部，成了“老胖”的下属。在B公司工作1年，跟着“老胖”学到了不少东西，同时也旁观了几出“悲喜剧”。
来自郊区的毛小姐颇有几分姿色，进品保部没几个月就被台湾经理提拔为助理。她和台湾经理关系暧昧，这在品保部已是公开的秘密。可是有一次，台湾经理刚从台湾探亲回来就被“停职”了，毛小姐也有好几天没来上班。后来才知道，台湾经理的老婆向公司告状：“老公在上海有了外遇，公司一定要处理，希望罚他回台湾工作。”原来问题出在毛小姐身上，在台湾经理回去探亲前，她把一封情书偷偷塞在他的行李箱里。台湾经理回去后，被他的老婆检查出来，于是就上演了一出“闹剧”。但最后“闹剧”却变成了“喜剧”：台湾经理官复原职，毛小姐调到其他部门工作。
“老胖”是个很规矩的台湾主管，下班后就回宿舍，从来不去娱乐场所过夜生活。他和我们这些内地员工特别合得来，当时“海霸王”自助火锅十分火热，“老胖”提出：“我出一半钞票，你们几个合起来出一半钞票，我们去吃一顿。”后来每次聚餐都照此规矩办理。
“老胖”得罪了上司被“罚”回台湾工作。吃分手宴时，“老胖”红着眼圈说：“在上海工作自由，收入也比台湾高出一倍。”我们每人送他一样礼物，我送的是一只无锡“大阿福”。他捧着“大阿福”对我说：“你可以向品保方向发展，这职位很有前途。最好能进外资大公司。”“老胖”走后不久，我也离开了B公司。
民企：遭遇了一位“疯老板”
7年前我进了民营C公司，这家公司生产的某种品牌的音响市场占有率曾名列前茅。当时正是创业时期，老板很有一股拼劲，经常通宵带着大家干活。有一次，为了一批产品，他竟3天3夜没有睡觉，十足一个“工作狂”。他自己也承认：“过去在国企当技术员时，同事就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疯子’，工作起来没日没夜。”我们因此私下里称他为“疯老板”。
公司发展很快，我也有了进步，很快晋升为品保部主管。收益最大的还是老板，我曾替他算了一笔账，在产品销路最好的3年里，老板个人至少收入上亿元人民币！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4年前产品开始滞销，老板在1年里连着给员工减薪3次，很多骨干跑了，只有我还坚持着。处于困境中的老板对我另眼相看，他曾感慨：“小杨，和我一起打天下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你还忠心耿耿地跟着我。”
2年前我被他派到采购部当主管，这是个有点“油水”的职位，一般人是坐不上的。我能坐上的原因在于“疯老板”对我比较信任。
去年开始，感觉“疯老板”老了很多。他的儿子、女儿都在国外，都没有继承他事业的兴趣。57岁的他常感叹：“我老了。儿女的生活又不用我管，如果现在把公司关了，也够我吃用一辈子了。”去年底，他竟把自己辛苦创出的品牌卖掉了！这次我看他是真的“疯”了。
今年春节放假前，他又对中层干部放出口风：“如果今年再亏损公司就可能关门，你们好自为之吧。”
春节后，我们几个中层干部和技术骨干在一起商量：“我们集资把公司买下来，或者大家一起入股。”老板一听就破口大骂：“不可能！你们买得起吗？你们入股后谁说了算啊？”
进C公司时，我是想“长期抗战”的。可企业的短期行为，却使我的职业生涯遭遇挫折。除了重新“找方向”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文/一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