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之前,犹豫了好几天,不知如何下笔才好。主要是因为自己对时尚不甚了解,虽然给时尚类的杂志写过一些东西,但要真聊起来,还是觉得非常隔膜。这有点儿像头一次约一个女孩出来吃饭,你可以跟她东拉西扯,却不一定得要领,弄不好还会把人家给得罪了。我犹豫的另一个原因是不了解现在的年轻人,总觉得他们受时尚的毒害太深,活的太过花哨,缺乏应有的质朴。从画眉的书里可以猜出她大概的年龄,虽然不再年轻的活蹦乱跳,但走的却是中年少女的路子。这从她这本书的书名可以得到证明。我有一种隐秘的追求,不
管写谁都是在跟这个人对话,而不是一味地表达自己。跟画眉对话,我们能聊到一起吗?抱着这种想法,我把画眉的书读了一遍,果然发蒙。从通篇文字看,画眉不太照顾和保护自己,大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架势,却几乎不露破绽,从而授人以柄。这也许是因为她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儿嘛儿香的缘故吧。如此在乎,让人实在难有文章可做。以往也读过女性关于时尚的随笔之类的,不是觉得她们太缺心眼儿,就是觉得她们人被时尚压住了。尽管画眉也认为自己是时尚中人,但她跟时尚的关系让人感觉比较舒服,因此,她笔下的时尚并不那么浅簿。当然,我意识到这点是在蒙劲儿过去以后。
她说:我明明住在通州,但我一般是这么告诉人家的,国贸向东,车程20分钟。她说:别无选择是件很不人道的事。刘索拉听了这话得给气死。她又说极盛时,我同时拥有不下20支蔻丹,密密匝匝摆了半柜,几乎忘记自己只有十根手指。我想,画眉如果有一手是六趾,充其量也是十一根。她还说:开司米倒不错,可惜对我这样一个鸡贼的人来说,性价比未免过低。还有:数九寒天的时候,我在东方广场看见过一件非常美丽的真丝衣裳,暖昧地说长不短着,两只袖子也裁剪得我欲乘风归去。第一个反应是,啊,我的制服。以及:但如果没有这双靴子,人们会更注目我些,以鄙夷的名义?类似的怪话还有很多,什么是锥子总会出头的;什么打小我就喜欢看人掐架,自个儿先找好有利地形——一般是较高些的,任怎么掐都殃及不到我这儿;什么如同热爱这世上的每一种美丽,我决心坦然接受我的三十而慌。还有,我怕恋爱,很怕很怕,是为三怕之压轴。以及,泱泱百年以来,中国女子若不给逼上绝路,放逐自己之前,是务必要铺好后路的。更有,写我爸而梗概,未免有明珠暗投的意味。伊老人家的大半生虽说不上传奇,也颇有些跌岩。等等。我不好意思接着引用,是怕人家以为我是为了凑篇幅。但它确实说明我是认真读了画眉的书的,同时也说明这书确实值得一读。毛病挑不出来,说几句表扬的话总该可以吧。
除了画眉对人生的小彻小悟,和她发的生命不息,时尚不止的毒誓,我认为钱海燕的插图为这本书增色不少。特喜欢其中的两幅,一幅画的是一个男人在走钢丝,手里拿着一个充气的避孕套保持平衡。配的话是:男人就像避免药,——没有他不安全,有了他又有副作用。另一幅画的是一条美女蛇嘴里叨着一枝花,在向一团跟它盘成一样的屎表达爱情。配的话是:夫妻双方之所以互不理解,究其根源,在于性别不同。从个人趣味上讲,我十分喜欢这种带有哲理外壳的胡说八道,以及似是而非的人生感受。我认为它们既荒诞又有趣,非常适合用来说教和反说教。多少年来,它既是我的行文方式,也是我的生活态度。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坦多了,以至短时间内忘记了我与时尚间那条巨大的鸿沟。不过,如果见到画眉,我还是不会跟她聊时尚的,我可以跟她切磋一下狗经。我知道她也养狗,还时常去sogo买狗粮。依我之见,sogo的狗粮未必好到哪儿去,更重要的是,你的小狗未必知道它的午饭是从那儿买的。我还可以跟她说说欲望,欲望谁都有,但根据我们受到的教育,欲望是见不得人的,因此必掖着藏着。到了画眉这茬人这儿,欲望被放的很大,大到理直气壮的地步。看来,这真是一个物质时代,在这个时代,谁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时尚搞得大惊小怪的。这么一想,我又发蒙了,不知该向着谁好,还是草草收笔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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