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鼓书演员唐华快生孩子了,她挺着巨大的肚子在那里洗床单,闲着无聊就问评剧演员赵新娥,“205那个筱燕秋跟乔炳璋真有那事?”
“都打过胎了。”赵新娥撇着嘴说。
“难怪她脸色那么不好看。”唐华恍然大悟。
裴锦素放下碗,甩干净手上的水,走到她们俩面前,她耷拉着眼皮说:“想挨嘴巴子,告诉我一声。”
两个女人愣住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裴锦素头发一甩,回去接着刷碗。
唐华醒过味儿来,冲着裴锦素喊:“你什么意思?”
“我要是再听见你们乱嚼舌头,就大嘴巴子掴!”裴锦素大声回答。
“你敢!”赵新娥气坏了。
裴锦素冷笑:“什么叫不敢?你试试,看我敢不敢把你眼珠子打出来当泡儿踩!”
赵新娥张着嘴,呆在那里。唐华也不敢搭碴儿了。
说相声的靳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起来:“话说,有个男人娶了个臭嘴老婆。为了看看她的嘴到底有多臭,一天他对老婆说,我出了一件怪事,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老婆赌咒发誓,说肯定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男人悄悄告诉老婆说,我下了一颗蛋。”
盥洗间里的人哈哈笑,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后来呢?靳哥,你快说呀!”
“第二天全城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男人问,你们在议论什么?有人告诉他:城东头有个爷们儿,一口气下了十二颗松花蛋。”
众人大笑,裴锦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靳小手,你骂谁?”赵新娥听出弦外之音。
靳小手嬉皮笑脸:“姐姐,您这是多哪门子心?”
话剧团的男演员把刷好的球鞋,一只一只地挂在墙上的两根大钉子上,他找发音位置:“悲剧啊!悲剧!”
唐华咬牙切齿地骂:“一天悲剧、悲剧的,你怎么还不死啊!”
筱燕秋在服装库里面工作得很认真。她把箱子里面的服装拿出来,清洗、熨烫、晾晒,然后整理好,一摞一摞别上标记挂在衣架上。筱燕秋头上包着毛巾,脸上戴着口罩,蓝色的大褂上落满了灰土。她的心也落满了灰尘。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今后的几十年不知道怎样才能熬过去。筱燕秋非常想见乔炳璋,可又怕他看见自己混成了这副模样。乔炳璋一直没来找过她,筱燕秋很伤心,她想,他这辈子可能再也不想见她了。
当乔炳璋突然出现在筱燕秋的面前时,筱燕秋呆了,随后就是无地自容的尴尬。她拽下头上的毛巾,拉下口罩,脱了工作服。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了。筱燕秋羞红了脸。
乔炳璋先开口了,他告诉筱燕秋说:“我父亲病了,我回了趟柳城。昨天才回来。”
“好了吗?”筱燕秋关心地问。
乔炳璋神色黯然:“去世了。”
筱燕秋对乔炳璋的怨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擦干净一把凳子端到乔炳璋的跟前。
“你坐。”
“不了,还得回团里呢。”
筱燕秋失望地看着他。
乔炳璋掏出一张戏票递过来:“省京剧院今天晚上在文化宫演出,程派名剧全套《锁麟囊》,只演一场。我特意给你弄了一张票。”
筱燕秋眼睛像灯一样亮了一下,又慢慢地暗了下来,“你送给别人吧。”她说。
“为什么?”
“我混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跟唱戏无缘了。”筱燕秋黯然神伤。
“只要心还活着,一切都会改变。”乔炳璋把票放到筱燕秋的手里。
筱燕秋把他的话细细咀嚼后咽到心里面去了。
晚上筱燕秋仔细打扮了一番,进了剧场。她看到了李雪芬、看到了柳如云、看到了魏笑天,就是没有看到乔炳璋。她有些失望,可心里面终归有了个盼头……
戏开场了,熟悉的唱腔一下子把筱燕秋带进虚幻的情景之中。她看得如醉如痴,嘴唇下意识地开合着,她在跟着台上的演员唱。她不知道自己唱了多久,抬头看时才发现观众已经纷纷退场。筱燕秋逆人群而行,她拼命地往台前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跑到台前她才意识到,自己误场了。筱燕秋急得眼前金星乱飞,她恐惧地喘息着。紧紧闭着的大幕徐徐拉开。
筱燕秋孤零零地站在戏台上。她没化装,也没有穿戏装。筱燕秋急得快虚脱了,她求救般地四处乱看。台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锣鼓点突然振聋发聩地敲起来。筱燕秋想走圆场,可从小练就的功夫突然无影无踪了。锣鼓点越敲越急,过门越拉越近,筱燕秋一句词也想不起来了。空荡荡的剧场里面弥漫着观众的口哨声和叫骂声。
“下去吧!!滚下去吧!”
筱燕秋绝望地抬头看,头顶上的大幕徐徐落下。
筱燕秋大声喊:“别落幕!别落幕!”
大幕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
筱燕秋惊叫着坐起来,她满头大汗地喘息着。
王彩萍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筱燕秋有气无力地说:“做了一个梦!”
王彩萍重新躺下,嘟囔说:“你吓死我了。”
筱燕秋软软地靠在床沿上。她不敢睡了,她怕这个噩梦再回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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