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里的没有个人生活,在这里每个人的隐私都可以被公然传诵,这点是筱燕秋根本就没预料到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筱燕秋端着盆去盥洗间倒水。
唐华边洗菜边绘声绘色地讲着:“面瓜那话说得肉麻,麻得人一身鸡皮疙瘩,摸着都硌手。”看见筱燕秋她慌忙噤声。
筱燕秋泼了脏水,扭过头冷冰冰地看着唐华:“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说啥?我啥也没说呀!”唐华讪讪地回答。“那你刚才是放屁呢?”筱燕秋问。
唐华火了:“你才放屁呢!”
筱燕秋冷冷一笑:“大庭广众的你也不脸红?”
“我又没偷汉子,我脸红什么?”唐华揭筱燕秋的疮疤。
筱燕秋笑了,她笑得挺恶毒:“你倒想偷,就你这德性,你偷得着吗?”
唐华气得浑身发抖,她用求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这是什么世道?你们说说这是什么道?”
人们垂着眼皮干手里面的活,谁都怕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
筱燕秋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天天晚上都有人梦游,谁知道这是什么世道?”
“谁梦游了?你说清楚!”
“这得问你自己。”
“筱燕秋,你别欺人太甚!”
筱燕秋冷笑:“你在我们家门口站了一夜岗,怎么是我欺负你了?”
唐华扔下手里面的萝卜,扑过来:“你这么埋汰我,看我撕了你的嘴!”
靳小手使劲拦住她:“唐华,街坊四邻的,别这样。”
面瓜听到动静跑进来,他把筱燕秋拽了出去:“家去,家去。”
唐华跳着脚骂:“筱燕秋!有本事你给我出来!”
面瓜安顿好筱燕秋又回来劝唐华:“妹子,你消消气!”
“谁是你妹子?”唐华怒气冲天。
面瓜回答:“我是你妹子还不行吗?”
人们訇的一声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我媳妇这人脾气犟,她没啥坏心眼。”面瓜诚恳地说。
唐华气咻咻:“欺负我,她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这个人虎,无知者无畏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面瓜赔礼。
“你媳妇损起人来可真是口口见血,嘴嘴见肉啊。”赵新娥阴阳怪气。
面瓜满脸赔笑:“伤着您身子骨了。”
靳小手凑到面瓜跟前羡慕地说:“你这媳妇有嚼头!”
“她这人啊,平时像水,你一不小心惹着了她,眨眼的工夫她就变成了冰。”面瓜脸上透出掩盖不住的甜蜜。
唐华不依不饶:“惹着她怎么着?她还能把开水泼到我脸上啊?”
面瓜软软地把话送了回去:“泼也得泼我,哪能泼你呀。”
唐华这口恶气出不来,她把盆往盥洗池子里面“咣当”一摔。盆左右摇晃了一会儿扣在那里。唐华顺手抄起一根洗干净的白萝卜,在盆底上“当”“当”敲了两声鼓点,她拉了个架势,义愤填膺地唱起来:“月圆之夜人不归,花香之地无和平……”
家里有电视的都听出来了,这是正在播出的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中的插曲。
婚后的生活平静如水,筱燕秋好像挺满意这种生活。她对裴锦素说:“我家面瓜是个实在人,他只要一进家,什么都不让我干。屋里屋外,包括我的手指甲脚趾甲都是他负责剪。”
裴锦素羡慕地咂咂嘴:“真催人泪下。”
筱燕秋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她附在裴锦素的耳边说:“他哪儿都好,就是那事贪了些。有点像贪吃的孩子,不吃到弯不下腰,他根本不肯放下饭碗。”
“温饱思淫欲,这不算缺点。”裴锦素一脸坏笑。
“我真不明白,床上就那么点事,他哪来那么大的兴致?每一次都像吃苦,把自己累得喘成那样。”
裴锦素指着筱燕秋的脸,笑得捂起了肚子。
“笑什么?你笑什么呢?”筱燕秋不明白她笑什么。
面瓜喜欢筱燕秋这副不明就里、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把媳妇像宝一样搂着抱着,有了媳妇就把执勤的摩托车开上了高速公路,面瓜乐,面瓜爽。面瓜觉得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有滋有味的。
面瓜爱老婆从来不避人。赵新娥问面瓜:“现在咱们筒子楼里的男人只负责做,不负责洗,你怎么连洗带做啊?”
“我不是怕媳妇的手糙了吗?”
“看看人家筱燕秋,咱怎么就没那命?”唐华从心里往外地羡慕。
靳小手的媳妇开唐华的玩笑:“眼红没用,你还不如干脆跟了他。”
面瓜一本正经地说:“我身体好,你们都跟了我也没问题。”
女人们尖叫着打面瓜,面瓜憨笑着招架。
唐华感叹:“筱燕秋怎么会碰上你的呢?”
赵新娥学着《花为媒》中阮妈的样子伸着手,闭着眼睛摸着,嘴里唱道:“我就摸呀……我就摸呀……摸着一个大泥鳅……”
她的手摸到了面瓜身上,她顺势在面瓜身上乱摸着。众人疯了一样地大笑。筱燕秋突然出现在门口。
“面瓜!”她冷着脸叫了声。
女人全都回过头做手里面的事,谁也不吱声了。面瓜忙端着洗菜盆跟筱燕秋回去了。
“你跟她们闹什么?”筱燕秋问。
面瓜嘿嘿笑:“瞎逗着玩儿呗。”
“你俗不俗?”
“我就是个大俗人,把下辈子的劲努上也雅不起来。”面瓜说。
出版社授予新浪网独家连载,版权所有,如需转载请与新浪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