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话题:同居个案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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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2月28日13:04 中国青年报
本报记者 蔡平
记者:这些年年轻一代不结婚而同居的越来越多。这是一种社会进步吗?
专家:这说明社会对私人生活的宽容度有了较大增加。但同居现象本身是不是“社会进步”则另当别论。
记者:是吗?同居难道不是婚姻质量的有效“检验阶段”吗?
专家:同居现象非常复杂,难以一言以蔽之。如果你指的是为了建立婚姻的“试验性”同居,我要说,大多数的同居只会离婚姻越来越远。
记者:这真让我惊讶,为什么呢?
专家:因为婚姻的价值只能在婚姻中才能得到实现,如同运动的好处只能在运动中获得一样。婚姻包括情爱,但远不止是情爱,稳定、安全、经济互补、互相之间以及对子女的责任感、共渡难关的最有力的支持、面对问题时互相沟通的真正动力和能力养成等等,都是健康的婚姻才具有的价值。西方有的学者把婚姻视做一场长期的“谈判”,而我更愿意将其视为“建设”———两个人持续终身的建设。
同居则完全不同,因为事先留好了“后门”,进入时就有意无意地保留;而一旦遇到问题,再没有比“逃跑”更自然的解决方式了,这比“谈判”、“建设”容易多了。美国有一个全国性调查:发现只有9%的同居者打算结婚,并且同居关系平均只能维持9个月。还必须指出,同居失败后,女方心理和生理上所付出的代价,通常远超过男方。
记者:这么说,同居现象的增多并不能等同于“社会进步”了?
专家:当然有不同看法。但我认为,健康婚姻的增加才是社会的真正进步。
对专家的意见,我半信半疑。不期然间,我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了一对年轻人的同居“家庭”。结果证明,专家的意见是有道理的。
“让我们追求传统浪漫,遛马路,上大野地约会去,好像没那个必要吧?”
一个外地朋友打来电话,说女儿小芮正在北京工作,让我多关照。我和小芮取得了联系。
一个上午,小芮来电话,要我和她一起去商场买冰箱,说男友正好出差。
那天我们在家用电器的“街道”里穿行,我知道小芮和男友收入很可观,但她总在低价位的冰箱前踟躇。
小芮,25岁,公司白领,大学毕业来到北京。男友安徽人,比她大两岁,大学毕业分到国家某机关,后辞职,在中关村一家电脑公司做生意。两人相识一年多,后在北三环外租了一套一居室,搬到了一起。
“想买多少钱的?”我问小芮。
“够用就行。”
“干吗不买个好点的?省得再换。”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冰箱买好,下午送货,我们在商场顶层吃饭。
“住一起真好,比单身宿舍强多了。”
“特温暖吧?”
“当然。”小芮为自己迈出这一步感到庆幸。“晚上不用到处找饭辙了,没下班就想着做点什么吃,回来和农民侃价,到超市转转,那感觉真好。”
“干吗不结婚?都够年龄了。”
“结婚?那多傻。”
“结婚傻吗?”我有些惊讶。
“怎么不傻?找个窝儿就结婚,买家具,买床单儿,跟农民似的,嘻嘻。”她笑,好像这事很滑稽。
“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城市人就不结婚了?”
“那倒不是,我们考虑得多些,成熟些,郑重些,不为了拴住谁,也不单为了解决性要求。”
“好像农民也不单为这两样吧,住一起不结婚,这女人不傻?”
“真逗,你让我把俩单人床一拼,再摆上个大衣柜?我爸我妈就那么结的婚。”
“那以后出了事怎么办?”
“什么事?有那么多先进手段,赶上个把漏网之鱼,把他消灭在萌芽之中就得了。”
我突然感到些什么:“你做过吗?”
她犹豫了一下:“你别告诉我妈。”
“什么时候的事,就一个吧?”我有点着急。
“瞧你大惊小怪的,我要真弄出个私生子来,你这样还值得。”
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从生理上讲,女人还是处于劣势的,你得弄明白这一点!”
“我不比你们懂得少,”她特意说你们,“所以我才不结婚,我现在拿什么结?车呢?房子呢?买家具买电器的钱呢,就这么个小一居,将来孩子住哪儿?谁给看着?”
“等你把这些都解决了,熬到大龄女青年,人家不要你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问我不要他了怎么办?结婚不是什么小事,等生米做成熟饭,再后悔也晚了。”
下午,我和她来到他们的“家”,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简单的暂时性的,家具是旧货,电器都是迷你的,尽管与新婚家庭相去甚远,但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看得出两人都很热爱这个“家”。
“怎么样?我这个家好吗?”小芮很兴奋,一屁股坐在大玩具熊的腿上。
我四外看着,感叹着:“搬进来容易,搬出去难呀!”
“真扫兴,不是跟你说结婚没条件嘛。”小芮不高兴。
“就有条件同居?有个地方经常见见面,又能耽误什么?”
“我有病啊?两人挺亲热的,非顶着西北风往回跑,每天三顿吃食堂,晚上没完没了打电话,既耽误学习,又耽误工作,手机钱就花了不少。”
我不说话了。
“我不是非和你抬杠,”小芮赶忙拉我的手,“什么事都得实际一些,有什么条件办什么事,让我们追求传统浪漫,遛马路,上大野地约会去,好像没那个必要吧?租得起房子就住在一起,这不是挺好?至于结婚,那是很严肃的事,要负法律责任的。”
“真有意思,你还跟我谈严肃?”
“对。”她突然举起一只手,“正因为我们把婚姻看得神圣,才不草率结婚。婚姻是生命中最关键的一步,它关系到两人的后半生,如果我们现在借钱把婚结了,再苦挣苦熬地还,最后承受不了生活压力,两人再闹意见打离婚,这才是不严肃,才是对婚姻甚至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我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歪理,却没有反驳她,因为在生活中,确实有她说的这种情况存在。
“他也不想结婚吗?”
“像我们这样的至少有一方不想结,或者不能马上结,否则就没有同居这个词了。条件不成熟是我们的共识,就想天天见面,住在一起,怎么了?哪个相爱的人,不想天天在一起,只不过没条件罢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能肯定,将来你们俩就结合在一起?”
“走走看呗。”
“那不就是试婚么?”
“同居以结婚为目的,试婚就不一样,”她又陈述她的歪理,“试婚忽视双方的感情,哪些恋人一开始就抱试婚目的?那是为了巧立名目解释同居关系的,如果双方都说,来,咱们试婚吧,整天大眼儿瞪小眼儿,考验对方,试验自己,还怎么作爱,那多尴尬,买东西可以退货,人是说退就退的?试婚其实是在尝试错误。”
“同居不合适分手了,不也和试婚一样,不也是在尝试错误?”
“不一样,也许倒和离婚更接近一些,只是难度小一些。”
“好像你结过似的?”
“理论不一定非在经验之后。”她好像早对此有研究似的,“我这也是纸上谈兵,说推论更准确,你知道对于我们,家的诱惑力有多大?你怎么下班就急着回家呢,别以为年轻人同居都是把感情当儿戏,要单为了解决性要求,外面开个房间也不是开不起。”
和这代人沟通有困难,我只好悻悻地走了。
“你看得出谁是丈夫谁是男朋友?”
几个月后,小芮来电话,我们先聊了一阵,她突然问我:“想不想知道一件事?”
我说:“想。”
“说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我预感到了什么。
“我怀孕了。”
我不说话。
“怎么了,说好你不生气的嘛。”
“这是第几次漏网?”我问。
“你答应不告诉我妈?”
我犹豫了一下:“我答应。”
但她还是没说。
“他什么意见?”
“和我一样。你能帮我吗?他去不方便。”
我没办法,只好答应。
接下来我陪她跑医院,做检查,做B超。再接下来是药物流产。
那天吃了医生给的药,我陪她在医院大院里溜达。
“快蹦,医生让多蹦才能出来。”我监督着。
她肚子疼得直弯腰,还坚持着蹦,我有些心疼,院子里来回溜达蹦来蹦去的女孩不少,我开始责备她:“真是自作自受,你看看人家,都是丈夫明明白白陪着来的。”
“你看得出谁是丈夫谁是男朋友?你没发现有几个和我一样用的假名?刚才医生叫,还没反应过来呢,嘻。”她又笑。
“你还笑得出来。”我赶快重又观察那一对对男女。
下午,医生让做药流的都去喝酸辣汤,我们到医院对面的餐馆。餐馆老板知道医院哪天有药流门诊,酸辣汤早准备好了,做药流的那些女孩,此时都趴在桌上吸溜吸溜地专心喝汤。
“你看对面那位,他像丈夫吗?”小芮吹着酸辣汤问我。
一男孩愣愣地站在对面,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会儿撩撩女孩头发,一会儿低头小声对喝汤的女孩讲些什么,女孩皱皱眉,男孩直起腰不说话了。
我拉过一把椅子对男孩说:“来,坐下,她还得喝一会儿,你老站着多累。”
男孩立即脸红了,看着女孩,犹犹豫豫坐下。
“多大了?”我问。
“二十五。”女孩替男孩说。
我看男孩的样子,她起码多说了三岁。
“第一个怎么就不要呢?”
“没思想准备。”又是女孩替男孩说。
“上学哪?”
“啊,啊?不,上班。”男孩有些局促。
“在哪工作?”
“哎呀,看你,记者的毛病又上来了。”小芮立刻阻止我。
男孩得救一样扭过脸,不再看我。
小芮药流没成功,还得做刮宫术。这让她非常头疼,她怕影响将来要孩子。
“怎么会影响呢,才第二个?”我故意问。
“我想知道安全系数。”她避重就轻。
“既然漏网的同志这么有情,就留下他吧。”
“不。”她很坚决,“把一个生命带到世界上来,就得负责任,优生优育,得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又是她的原则,真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是这样,不像过去,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拉着小芮到各大医院妇科门诊咨询,结果是,对将来要孩子没多大妨碍,小芮这才做了手术。手术之后,她只休息两个公休日,又去上班了。
那天在车里,我问小芮:“如果再有个把漏网的,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了,”她断言,“看来不能有侥幸心理,上月大部队来的时候,我没记日子。”
“这样下去真不是事儿呀。”
“嗯,一定严加防守。”
“如果将来吹了,你可怎么办?每次流产对身体都是有损害的,还是女人亏呀!”
“更亏的是跟不合适的人过一辈子。”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试。”
“没有明确目的,关键一步别走错就行了。”
“这就能保证不走错?”
“至少让自己别有太多遗憾,将来再不合适,只好认命了。”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凭什么我收拾?过到哪天算哪天”
周日,她男友来电话,要请我吃饭,说我帮了他忙照顾小芮。那天饭桌上,二人亲亲热热,俨然一对小两口,真有夫妻的感觉,我问她男友:“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办什么事?”
小芮立刻说:“咱们的热菜怎么还不上?”
又过了些日子,小芮来找我,见面后吞吞吐吐:“你说电脑公司的事就那么忙吗?”
“怎么了?”我问。
“最近他老回来特晚,我怕他太累了。”
“不至于,年轻人累点怕什么,给你多挣点不好?”
她不回答,神色黯然,眼望着窗外。
“他最近有什么反常?”
“我晚上到他办公室找过几次,好像也没什么事,和人打牌呢。”
“角色意识别那么强,你终归不是人家老婆,既有现在何必当初,担心了?”
“已经这样了,还说当初干吗?”
“现在搬出去也不晚嘛。”
她想了想:“再说吧。”
再以后,小芮几乎每天下班后都到男友公司去,然后和男友一起回来,她不再履行家庭主妇的职责。我又到她家去过,屋里已经乱成一团,鞋乱扔着,桌子上粘粘糊糊,垃圾桶满了也不倒,我想找个坐的地方都不容易。
“忙成这样,也不收拾一下,”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凭什么我收拾?过到哪天算哪天。”
“与其这样,那就早做打算。”
“这话怎么说?”
“又不是离婚,多大的事?”
“我没有那么强的破坏意识。”
“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你试试?”她恳求我。
晚上,我给她男友打电话:“这么晚还不回去,有新打算了吧?”
“怎么会?她一天到晚老盯着我,懒得回去,怪烦的。”
“好好谈谈嘛,这样下去怎么办?”
“谈什么,等等再说吧。她让你打的电话?”
“不是。”我随便聊了一阵,把电话挂上了。
后来小芮经常给我来电话,诉说男友的缺点,今天是他不求上进,明天是他没有家庭责任感,有时说着说着,就在电话里委屈地哭开了,我一直不明白,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不搬出来。
“我们不是夫妻,可她比老婆看我看得还严”
一个周末的下午,小芮的男友突然打来电话,问可不可以和我谈谈,还让我不告诉小芮。我匆忙赶到位于中关村的一家餐馆,他在那里等着。刚一坐下他就急忙问:“你没告诉她吧?”
我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他说,“我觉得你年纪大些,对她能有影响力,想让你劝劝她。”
“吵架了?”
“比吵架还严重,我们不是夫妻,可她比老婆看我看得还严,有时中午也跑过来,你说让同事看着这叫什么事儿?真烦!”
“她这是太爱你了。”
“这就是爱?真可怕。”
我不说话了。
“你能不能劝她改变一下方式,两人有点距离,给对方一点空间好不好?”
“你觉得你们住到一起是明智的么?”
“当然没错。”
“既然以家庭的方式生活了,还要求人家不进入角色?”
“您也这样看着您的丈夫?”他开始用“您”了。
“方式可能不一样,为了维持家庭的稳定,必要的担心是会有的。”
“女人都担心男人?”
“反过来你不担心?”
他想了想:“看来是要我改变,可我怎么变?我该怎么办?”
“问你自己,你承认她吗?”
“承认什么?”
“老婆的身份。”
“不,我们还是恋人。”他很果断。
我很替小芮伤心:“看来得你自己和她谈了。”我说。
“我不想离开她。”
“因为时间?”
“不。”
“因为性?”
“不是,我还是喜欢她。”
“那你对将来怎么想?”
他沉思了一下:“我只想要一个结果。”
“那好,我就试试吧。”我痛快地答应了。
“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好像就是他的人了,就想一天到晚跟着他”
我找到小芮,问她:“你究竟担心什么?”
“担心?我没有担心哪。”她矢口否认。
“你没必要顾着那点虚荣心,你可以找理由。”
“我真的没担心,就像住一起一样,他不回来,我就想找到他,看他干吗呢,和他在一起,你觉得我这是担心?”
“好像一开始,你并不一定非要中午也和他在一起呀?”她惊讶地看我,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变成那种特庸俗、心胸特狭隘的女人了?是不是?啊?真的,要是你可提醒我。”
“你自己觉得呢?”
“不知道,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好像就是他的人了,就想一天到晚跟着他,时时刻刻在一起,什么都不干也行,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夫妻的感觉吗?”
“如果他有了别的女朋友,你会怎样?”“他会有吗?对,他们做生意接触人挺多的。”她有点着急。
“如果他要离开你,你会怎样?”
“离开我?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们俩挺好的,我们不可能分开!”她声音有些发颤。“我变了么?我真的变了么?”她问我。我不说话,看她眼里逐渐盈满泪水。
“怎么了?你是不是害怕将来分手?”我问。“不是。”她使劲儿摇头,“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怕自己改变,我不想变成那样的女人!真的不想!我怎么会这样?”她问自己。
“我要搬出来!”她说,“我一定得搬出来,这样下去不行,我会变的,变得让他看不起。”
“搬出来就不会变了?”
“整天在一起我管不住自己,我也是女人。”
“照你这样说,所有的老婆都一样了?”“万事开头难,适应以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系统一建立,可能就好些了。”
“那你就试吧。”我觉得她说得太容易了。
“还是有个自己的窝儿好,一个人也是个家呀”
终于有一天小芮来了。
“怎么样?过得还好吧?”我问。
“我想租间平房,便宜些。”
她其实并没采取行动。
“干吗不搬回集体宿舍住,更省钱?”
“还是有个自己的窝儿好,一个人也是个家呀。”
“那他怎么办?还住那儿,花两份租房钱?他同意么?”
“没跟他说。”
“你说了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你要分手?”
“我说想离单位近点,这样来回跑太辛苦。”
“他现在晚上几点回来,你还去找他?”
“唉,现在大家都自由了。”小芮叹气。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找来报纸,记下好几个中介公司电话,开始操作。楼房至少要800元以上,而平房500元就能下来,还带厨房。
“怎么办?主意拿好没有,定下来咱们就去。”我说。
“无所谓,去看看也行。”她突然又犹豫了。
“我很忙,你最好想好了咱们再行动,免得空跑。”
“如果我搬出来是谁到谁那去呢?他来我这儿,还是我去他那儿?”
我有点烦:“这要看你们自己呀,谁去谁那儿不一样?”
“我还得买个冰箱,还有电视,电话怎么办?还天天打手机?刚搬进去给人家安电话也不合算,一个人住,晚上我会害怕的。”
“好像还没到那一步呢,也许连间合适的房子都找不到,你还得和他住。”
我们开车来到一家中介公司,那里的小伙子个个油腔滑调:“大姐,要是800元能租间楼房,您给我找,我要。”
交了300元定金,忙不迭的看房子,不是远,就是脏,再不就是合住,跑了一整天,没有一处合适的。
我累了,不想说话。小芮却很轻松:“别着急,慢慢找嘛,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看来我和小芮的目的不一样,我是急于给她找房子搬出来,而她却不完全是,但我还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帮她搬出来,这也是她妈妈的意思。
“这样吧,我一个亲戚还有一套房子空着,两居室,人家出国了,所有家庭设施都有,还有电话。”无奈,我只好亲自上场。
“真的?”她听了还是很高兴。“那得多少钱哪?”
“人家让我给看房子,说我用也可以,先借你住些日子,不要钱,等找到了你再搬出来。”
“哟,那我可怎么感谢你,你怎么这么好,要不我把钱给你吧?”她更高兴了。
“别假惺惺的,请我吃顿比萨,喝杯星巴克就行了。”我开玩笑。
“一定一定,那他可以去吗?”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咱们可说好,不是让你们俩退了现在的房子,搬到那儿去,你要想和他分开我借,如果想挪窝儿,别误解了我的意思。”
小芮不说话了。
“我实在不能一个人住,我真的害怕,晚上我老得开着灯睡觉”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小芮给我来电话,果断地说:“我准备好了。”
“搬家?”
“对,再这样下去不行了,我昨天又去他们公司了,他喝得醉醺醺的,不想回来,说要在公司里睡,我和他们同事把他拖上出租的,好像我追着他似的,回来我哭了一夜。”
“他呢?”
“睡得死猪一般。”
“你干吗非盯他那么紧?”
“每天晚上十一点多回来,我一个人守着空房,那和我一个人住有什么两样,一个星期两人在一起吃不上一顿饭……”她又哭了。
“那好,既然准备好我就开车过去,不过和他谈了吗?”
“早上我说了,要搬到你亲戚家住,离单位近,他没说话,也没表示不同意。”
小芮的东西很多,把我的富康车塞得满满的,装好东西我等她下来,半天不见人影,我只好又上楼去,她还在屋里坐着。
“快走啊,一会儿都下班该堵车了。”
“好,我马上走。”
说着她还是不动,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抻抻床单,又拿抹布擦桌子,擦完又去拉窗帘,顺手又把桌子上的书一本一本的摞齐。
我看她慢慢干着这些,有些心酸,就说:“给他留个条吧。”
“我给他打电话了。”
“他说什么?”
“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到底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明白吗?”小芮突然哭着埋怨起来。
我不高兴了:“好像不是我硬要你搬走的,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我没说是你让我搬的!”小芮的声音很大。
“舍不得就别搬了。”我软下来,我实在担当不起破坏一个“家庭”的罪名。
“我没说不走呀,走!走!咱们走!”她像在和自己赌气,说着就拿钥匙,但拿出钥匙她又哭了,“我把钥匙留下吗?”她问我。
“你不是还回来吗?”
“这一搬出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看你这话说的,又不是分手,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
“谁知道他会怎么想,他会因此不理我吗?他会原谅我吗?”她大睁着泪眼问我。
我无话可说。
我们走了,小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栋灰色塔楼,在车上,她始终不说话。
来到新家,我给她打开门,她惊讶地四处望着:“哇!这么好呀!”她飞身扑到大软床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我一块石头落了地:“喜欢就好,别让我背罪名就行。”
我帮她安顿好东西,要离开了,她眼圈又红了:“我一个人害怕怎么办?就让他来一回行么?只来一次,让他看看我住的地方,让他放心。”她求我。
我知道,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但我仍然狠着心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觉得合适就让他来。”
小芮终于没让男友到这个新家来,我每天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怕她住得不合适,她经常不在,只要一接通她第一句话都是:“我害怕。”真不知道都25岁了,她究竟怕什么,但到后来,我还是知道了。
小芮经常不在是又去男友处了,实际上她还是住在男友那里,像老鼠搬家一样,她又把一些零碎东西搬了回去,终于有一天她在电话里对我说:“我实在不能一个人住,我真的害怕,晚上我老得开着灯睡觉。”
“是怕他离开你吧?”
“嗯,你哪天有时间哪?”
“干吗?”
“我想来想去还是搬回去,老这样占着人家房子,也不合适。”
我简直烦透了:“随你便,我只当这最后一次车夫。”
搬回去那天她男友也在,见到我他好像不大高兴,我知道这个罪名我是背定了,把东西拿上去之后我立刻离开了。
小芮现在仍然和男友住在北三环外的那套一居室里,男友仍然经常回来很晚,她仍然经常去男友单位找他,她仍然经常打电话来诉说男友的缺点,她甚至还向我提出要找房子搬出来。我再也没有帮这个忙,也再也没有催促他们结婚,只提醒她把网扎紧些,别再有漏网之鱼。
我的朋友来电话问女儿现在怎样了。我说:“你还是问她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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