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思想教育已死

　　李扁

　　近期网上接连出现“摸奶门”、“脱裤门”，如是等种种门。见得多了，就出现审美疲劳。八万四千法门，太多了，关心不过来。久之，不想关心，也不想说话了。

　　然则，新浪编辑任欣今天给我出个题，说是明天要推一个关于谁来拯救90后“不靠谱”的性早熟的专题，从今天曝出的东村视频事件引入，让我说几句话。又给我提要求说，我们是女性频道，只谈感情，不谈政治云云。

　　东村视频事件，我从广州日报的这个新闻：“网上现学生性爱视频，需借机开展青春期教育”了解到，是由这么几个环节组成的：其一，广州顺德市的的两个中学生录了一段做爱的录相放到了网上；其二，顺德当地炸了锅；其三，相关的学校、教育负责人、警察系统表了态。我没有看到学生的性爱录相，我只看到这个新闻，从这个新闻中我看到的是这样三个环节。也许还要加上一个环节：媒体看到这个新闻很高兴，大家帮忙炒作。然后我才被牵扯进来，做这个评论。

　　我的评论，不在学生的对错上，不在第一个环节。前几天和青年心理学家刘冬威聊天，他谈到自己在河南财大读书的轶事。他们那个创系的主任，已经退休的一个老头，六十七岁，整天骑个单车，驮着一个十八岁的女朋友在校园里奔矢如飞。这个老头对新生说的两句话刘冬威记忆犹新：第一，你们上大学的任务，就是来犯错误的。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犯一百个错误。为什么？现在犯了错误，以后就少犯。现在不犯，将来你在岗位上，有权有势，年龄还大，再想起来去犯错误，或者禁不住去犯错误，代价可就大了。第二，你们青年人，再滥也滥不到哪里去。你看我们的国家，这样那样的问题，每年增长还八个百分点呢。你们的问题会有社会复杂吗？你的腐败能有社会严重吗？所以你们每年的成长一定会超出8%。你看看，这是多好的两层意思。所以，我绝不纠缠第一个环节。

　　第二个环节，我看到，整个社会缺乏宽容，对性没有脱敏，对情一无所知。大家除了兴奋还是兴奋。哪有宽容在里头，哪有理性在里头？没有。为什么ID是“爱得及时”？为什么要放上一段做爱的录相？做爱也就做爱吧，偏偏要摄下来，而且要在做爱过程中一再调整摄制的角度，却是为何？教育者们完全不知道年轻人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拜网络之所赐，年轻人得以把这个石子投进成年人和整个社会的心湖。诚所谓石破天惊。在这个环节，我只看到脱节，只看到割裂。

　　第三个环节，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认为，相关学校、教育负责人、警察系统的表态，是没有希望的。从这个事情上，我看到了荒芜。青春的荒芜，教育的荒芜。这才是因，这才是问题之所在。

　　校长的谈话，整体上没有脱胎于文革的思维惯性：我们要趁此机会对学生进行青春期思想教育工作。这个提法，我怎么觉得那么老呢？这个应该是八十年代初的提法。校长所提思想教育工作，教育组主任所提学校德育工作，实在是老掉牙的说法。青春期教育岂能只是思想教育，岂能只是德育。校长、教育组主任，乃至教育局、教育厅、教育部，岂不知道2001年全国人大颁布的《人口与计划生育法》就已经提出，学校应该以适当办法，对学生进行生理卫生教育、青春期教育和性健康教育吗？

　　开会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做个姿态，目的是把这件事交待过去。向社会，向上面，有个交待。但是，如果是做开拓性的工作，一定不是事后去抹个稀泥，而是以此为契机，担当起开创全国性教育的大任。如果顺德或佛山方面能够这样做，一定会赢得全国人民的尊重。上传一个视频的事，就不是什么坏事，而是把坏事变成了好事。没有人会认为这个事丢了顺德人的脸。因为这样的事件远远不是一起。前不久有摸奶门事件，有脱裤门事件。之前有艳照门事件。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是需要有人出来采取行动，指引方向。如果佛山、顺德以此为契机，做一点事情，我个人，以及青艾工程办公室(中华慈善总会、中国教育学会共同主办)愿意全力支持。

　　这是一个新时代。而且是一个时代的转折点。我离广州很远，所以我看到这样一个点。广东人身在其中，未必像我这样看。

　　我看到，问题根本不在如何拯救90后，这根本上是一个伪问题。问题在于一个思路的转换。什么思路？想想广东为什么突然有钱了。那是因为改革开放。今年建国六十周年，第一个三十年，是政治的三十年，曾经的口号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完成的一个历史使命是，建立了一个基本政治秩序；以此为基础，才出来第二个三十年，有一位老人，在那个地方划了一个圈。因为这一个圈，才有今天南方的经济繁荣。当地许多百姓，即便是没有念过书，或者只念了小学，哪怕考试的时候在卷子上只得了一个圈，也没有关系，也一样先富起来了。因为有势在那里，他们被老人划的那个圈圈住了，被拣选了。

　　所以，我们看到，2006年全国所有城市人均GDP排名(不包括县)，顺德(粤)人均30685.69元，排在第23位。后面，24、25、26、27位依次是苏州、大连、江阴、温州。所以我们知道，佛山市区的南海市和顺德市是广东的“四小龙”之二，顺德是有钱的地方。

　　顺德已经先富起来了，在经济上。但是从思想上来看，另一条腿，还在改革开放之前，来不及迈过来。东村事件中，杏联中学的校长被牵扯出来说话了。报道当中选了他的这样一段话：“虽然我们学校已经撇清了关系，但该事件已在学生中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我们要趁此机会对学生进行青春期思想教育工作。”杏坛镇教育组的陈主任透露，今日将召开杏坛全镇的学校德育工作会议，就此事件对全镇学生进行教育。

　　富则富矣。从杏坛镇杏联中学校长的讲话，从杏坛镇教育组陈主任的“透露”，从顺德警方的反应，以及从我与广东方面朋友日常交往所知所感，我认为，下一个三十年，这个先富起来的地方，应该如何反应？应该往哪里去？大概并不十分清楚。人的教育，哪里就是思想教育，哪里就是德育工作。从这些讲话当中，一点科学发展观的影子也听不到。这才让人看到，原来，东村事件的根子在这里。

　　先富帮后富。顺德，先富的是经济，后富的是精神。也只有等到这些富裕之地把另一条腿迈步过来，精神、物质两方面都富起来以后，才可能谈到先富的地区帮助后富的地区。

　　精神的富裕，首要的一条，是要有担当。我希望看到佛山、广州、苏州市，一切GDP排名靠前的城市，把性教育这一课结结实实地补上。因为这实在是向人性回归的第一步。

　　如果能补上，我相信事情的结果就会两样：一个是学生不往上传性爱视频；一个是虽然大家都往一个成人网站上传自己做爱的视频，但是大众是以赞赏的眼光，平静的心态去观赏，绝不惊慌失措、如临大敌、反应过度。这样才是一个成熟的社会、宽容的社会、和谐的社会，见过世面的社会。文/李扁（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