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的是我会用爱情带给他的财产而不是我,我爱的是他即将给我搜罗来江陵的过错证据,我们各取所需。
一
即使江陵从不说,我亦是明白,他恨我,恨到在黑暗中把我的名字甚至行径咬在齿间,因为我拥有令任何一个男子疯狂的容貌,妖娆而美丽,用含而不露的手段,诱惑他抛弃了前妻,等他发现这是自己犯下的最最低级的错误时,我已是他的豪宅女主人,喜欢在酒会以及各种高雅的休闲场所混日子,这样的地方聚集着城市新贵,我如同嗅觉灵敏的猎手,游弋在他们之间,眼波轻扬微挑,便有猎物坠网,他们年轻英俊,风流倜傥,活力迸射,是青春已逝的江陵匮乏的东西,我是个在任何方面都要善待自己的女子。
因为江陵年届中年,被事业夺去了大部分精力,对于我青春旺盛的身体,已是力不从心,我只能用他的钱打扮得妩媚性感,约会年轻俊朗的男子,细碎稠密的绯闻断断续续传到他耳中,除了莫名地暴怒,他抓不住把柄。
因为,我不仅漂亮,还是个聪明的女子,我知道江陵的软肋生长在哪里,在商界的声名显赫,令他惜面如命,为我这个新欢而闹的抛旧爱婚变,曾一度沸沸扬扬,再闹一场婚变,不仅意味着失去一半财产,还要沦落为别人笑料中的蹩脚小丑,这等丢颜面的事,他轻易不会再做。
在商场混迹多年,有一点,他早就应该明白:有些爱情,如同商业洽谈,筹码相当,拍板成交,上帝从来都是公平的,我美貌,他有钱,仅此而已,再多便是奢侈。
均铭的出现,是个阴谋。我准确地感觉到了,直觉从未骗过我,江陵要彻底放弃这桩令他颜面丢尽的婚姻,且不想被我瓜分掉一分钱。
为他埋掉了三年大好青春却什么得不到,我不甘,所以,我要好好地,配合他的蓄谋,把戏做到精彩。
二
那天,网球越过了两道网区,准确地在我的脚踝上砸起了一片青色,我看见了均铭线条硬朗的脸,他跑起来,如同周围的空气都在跟随着跳跃。
刹那间,我有点呆滞。
他伏下身,用手指抚摩了一下被砸青的地方,仰头问:“疼吗?”
我看到了一抹微蓝,在他眼眸深邃的地方:“你说呢?”
他扶着我去俱乐部医务室做处理,用新加坡产红花油给我搓脚踝,然后,我们在休闲区的阳伞下聊天,知道他是世家子弟,受命于父亲来这座城市做投资调查。
我搅了几下咖啡,歪着头看他,江陵曾说过,这个动作让我看上去分外迷人,美丽高贵而不失惑人的顽皮。我们在彼此眼里,看见了一种熠熠的光彩,在轻轻跳动。
黄昏渐近,我提议去西餐厅吃饭,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在冒牌绅士泛滥成灾的年代,饭桌是检验一个人生活经历和修养的最佳地点。
我一直坚持自己的美貌是垂钓货真价实钻石级别男子的诱饵,而不是披着虚假绅士外衣浪子钩上的鱼儿。
三
在西餐厅,均铭的破绽被我窥见了。
落座后,他微微地左顾右盼,从落在别人手上的目光,知道他在借鉴该用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他边吃东西边侃侃而谈时,我微笑着着他,讥笑含在心里。
家世良好的男子,应是场面见惯,区区西餐桌的礼仪,怎会不懂?
后来,我坐在车子里,他把电话号码塞进我手里,那脑袋探进车内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我有些厌弃,在心里还没生出戒备,用有缘就会遇上搪塞他。
四
江陵没回家,他的去向只有两个,其一是去应酬了;其二是去了前妻家,据传他现在对曾经抛妻弃子的行径懊悔不止,常常深夜站在前妻门外负荆请罪。对我的质问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伤心是装出来的,因为我爱他给的生活形式而不是他这个人。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看电视,听见门响,我闭上眼睛装睡,他上床了,依着床头坐了一会后靠过来,目光正在我脸上久久盘旋,我簌地张开眼睛,志在必得的得意以及叵测的笑挂在他嘴角,没来得及收回便被我猛然勾住了脖子,丢过去一个粲然的笑。
他顿了一下。
美貌真好,像端上盛宴的美食,男人所有的抵御,在顿然间被土崩瓦解。
五
我开始频繁遭遇均铭,他总端着着电影中学来的英国绅士做派说:“真巧,我们又相遇了。”
我相信巧遇,但,如果巧遇过于频繁,我不能不怀疑它具有了某种阴谋的可能,因为我知道,很多阴谋都暴露在要以最快的速度接近目标上。
我决定冒险接受均铭的靠拢,探询一下这个虚假绅士的目的。
于是,我用含情脉脉接受他霍霍放电的眼神:“我不太相信我们之前全是巧遇。”
他笑:“坦白说是的,当男人喜欢上一个女子,都会制造种种巧遇的。”
我向他翘了一下左手无名指,江陵送我戒指时,正贪恋着我的无边柔情,如花容貌,所以选了最好最昂贵的戒指送我,在午后阳光的普照下,璀璨耀眼。
每当有男人向我示好,我便会轻轻一扬,翘起它,用来表明身份以及身家雄厚,请他们明白送得起这样一枚戒指的生活,我不会轻易丢弃,也请他们不要轻易言爱,只做戏即可。
均铭笑吟吟看了片刻,一把抓过去,轻轻褪下它,它在天空划出一条优美弧线,无声无息地落进高尔夫球场的草丛。
在我的瞠目结舌里,他掏出一枚戒指,套在我指上:“比原来那枚更好,我要娶你,一定的。”
我自认为遭遇过许多风花雪月,悦人无数,但,像均铭这样霸道而直接的,是第一次遇上,让我有点慌张无措,思维出现了暂停,第一次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怀疑,许久才平静下来:这不可能。
我摘下戒指,放进他掌心,向戒指坠落的方向走过去,弯着腰,细细地拨草丛,我不是不曾心动,而是,我不能为一个根本不曾了解的男子,毁掉自己辛苦抓到的生活。
我站起来,看见均铭正在打电话,有点眉飞色舞,眼神中含了莫名的志在必得,一个正遭遇了求爱失败的男子,绝对不会有的表情。
忽然地,我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江陵眼中便是含了这样的神采,审视我脸庞。
零丁地,我的心抖了一下,好象看见了自己的踪迹,正在滑向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我弯腰,做继续找的样子,给江陵打手机,占线,打均铭的,占线。我合上手机,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再次相信直觉。
戒指终于找到了,我把它塞进口袋,回均铭身边:“我没找到它。”我有做戏的天赋,很快让泪水蓄满眼睛。
“相信我,迟早我会让你扔掉它。”
我恹恹:“为什么?”
“我认为你爱的不是他,而是他给你的生活,我也能给你。”
均铭的话以及眼神,像潜伏已久的诱饵,正悄悄向我潜行,试图垂钓出那些潜藏在我内心深处的真话。我感觉得到。
我不动声色说:“那是我丈夫从法国买给我的结婚信物,丢了它,我心情不好,要回家了。”
他追了几步停下,怅然若失的表情很不真实,他做戏的表情骗不了我这个戏中人。
出了高尔夫球场,我把车子停在隐秘的角落,折回来,均铭正迫切地埋头寻觅在戒指坠落的地方。
躲在高尔夫球场的休闲区,我兀自冷笑,贪婪是所有人最致命的弱点,因为它让人经受不住诱惑,然后失控。
现在,我决定使用自己的做戏天分,参与江陵为我而设计的桃色游戏,改写他想要的结局。
六
最近,江陵不再遮掩对我的不耐,甚至有几次拒绝给我的信用卡充钱,他在用这种手段,迫我快快进入均铭的桃色陷阱。
而均铭,越来越频繁地约我,如同真真的,对我一往情深。
那次,吃完饭后,我答应和跟均铭回家,在沙发上,我们坐得近在咫尺,相互嗅得见彼此的气息,我忽然泪如雨下:“均铭,我宁愿嫁给一贫如洗的男子,只要他爱我,疼我呵护我,也不愿过这种豪华而没有温度的生活。”
均铭默默地看我,揽我入怀:“那,嫁给我吧。”
我像坠入情网的天真少女,开始数落江陵的种种不是怎样的令我伤心到底。
他边抚摩我的脸边安慰:“有我呢……”
我婆娑着泪眼:“你能一辈子都对我这样好?”
他指天发誓,我用吻堵住了他的嘴巴……
我不怕房间里会有悄悄安排好的拍摄器材,因为当激情结束,当均铭听我演练了许多遍的那段话,我有百分包把握,他不仅不会把照片交给江陵,还会帮我从这桩早晚都会消亡的婚姻中争得更多利益。
从那天看见他在高尔夫球场的草丛中迫切寻觅丢落的戒指时,我就已扣住了他的软肋——贪图富贵、经不住诱惑。
我凌乱地套着衣服,蜷缩在他怀里,一副完全幸福小女人的样子:“亲爱的,如果我和江陵离婚,你知道我会分到他多少财产吗?”
他望着我。
我捏捏他的鼻子,说出的数字让他控制不住眼睛的频繁眨动,我知道江陵雇佣他的费用不过是这个数字中的九牛一毛:“到那时候,我们用这笔钱买一栋大大的房子,而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有番事业而不必依仗你父亲。”
均铭没说话,而是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
他的心已经动了,只是,我要落泪,以让戏看起来更逼真。
末了,均铭伸手,揩了揩我脸上的泪水:“姝璇,难道你以为我是爱上了你离婚带来的家产?”
“不,就像我爱你,而不是爱你父亲会给你的家产一样。”
我们直直地对视,谁都没有躲闪,他从我眼中看到了招手即来的大笔金钱,我则看到了蠢蠢欲动的贪婪,他很用力的拥抱表明他已背叛了江陵。
我们频繁而隐秘地约会,当我们盘腿坐在大床上策划怎样才能在离婚时瓜分掉江陵更多财产时,满脸叵测,表情神秘而迫切,像极了两只快乐的老鼠,正在蓄谋趁猫睡觉时偷掉它的食物。
我说:“据说江陵已经和前妻重修旧好,他算不算婚姻过错方呢?如果是,我会拥有更主动的财产分配权。”
均铭拍拍我漂亮的额头说:“宝贝,当然是,你是他现在的合法妻子,放心,我帮你找他的过错证据。”
心甘情愿落进他的桃色陷阱,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只是,我还要继续装下去:“可是,你用什么方法接近江陵呢?”
均铭低头,慢慢说:“姝璇,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的真相,你还会不会爱我?”
我斩钉截铁:“爱,无论什么真相,只要站在我面前的你是真的。”
一切果如我所料。江陵雇佣他,要他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照片,要他设下一个语言陷阱要我说出我嫁给江陵不过是一场用婚姻蓄谋他财产的阴谋,并且录音后交给他,以在离婚官司中提供给法官。还有,他根本就是一庸碌城市小民而不是世家子弟,只是相貌堂堂而已。
“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均铭紧紧抱着我。
他爱的是我会用爱情带给他的财产而不是我,我爱的是他即将给我搜罗来江陵的过错证据,我们各取所需。
我往他怀里偎了偎,柔情似水。
七
在没有拿到江陵是婚姻的过错方证据之前,我必须不露声色。那天,他说:“姝璇,我们到海南渡假吧。”
“好啊。”
在海南,江陵对我很温存很体贴,每天早晨送我一大抱鲜花,并排躺在海滩上,享受爽朗的阳光。第三天,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显得焦躁:“公司出问题了,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下,你看……”
“我们还是回去吧,公司的事要紧。”我收拾行李。
“酒店都预定了一周,你还是多玩几天再回去。”
我想了想说好吧。
我目送他进登机口,一个人回酒店,晚上,江陵打过电话说到家了,不久,有人按门铃,开门后我大吃一惊,居然是均铭,他一把抱住我:“宝贝,知道吗?海南渡假又是他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把你扔在外地,然后我出现在你身边,他说女人只身在异乡比较容易接受艳遇。”
他边往外掏江陵给他配备的拍摄以及录音器材边哈哈大笑:“其实,他接的所谓公司电话是我打的,告诉他我马上就登机了,这是他安排的。”
看这着这些根本不会派上用场的器材,我们想象着江陵对某些永远都不会到来的证据望眼欲穿的样子,笑成一团,拥抱着滚到床上……
疯狂的纠缠中,均铭忽然停了下来,额上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沿着他僵硬的视线,我看见了江陵被摄象机遮住了一半的脸,嘴角挂着熟悉冷笑以及身后跟着酒店的保安。
江陵平静地关上摄象机:“均铭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即使你跟我说姝璇不上勾,也不该把她描述成圣洁如天使的女子,因为认识她的每个人都知道她不是,我始终相信,当一个人毫无原则地粉饰对手的人格时,必定包藏着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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