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梆
小童对正剀说,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吗?正剀摇摇头,把手插入右边的裤袋,棉布里在长期的洗涤中已经变得稀薄,他尽量缩减手指与一粒粒毛球的摩擦力度,在小童的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小童搬走之后的第二周,正剀把两个人共同使用过的东西用纸箱装好,拎到了附近的垃圾站,把一年前他为小童买的猫送给了相处了四年的老房东成伯,然后在城市另一区的地产公司里选了套一居室的公寓楼。楼道很窄,房子也不大,客厅里有一张红色的沙发,沙发上摆着一只枕头。正剀想,一个人住应该足够了。正凯把枕套取出来,光秃秃的枕芯的白,映衬着正凯搁置在上面的半边脸,阴影里微微反着天光的颜色。
正剀休息日到邮局,排了长时间的队,临到他的时候,已是黄昏,电脑突然出了故障。阿陶偷偷跑入更衣室内吃完了半只榴莲回到营业台,正剀还独自站在那里。玻璃门外是逐渐变成灰绿色的街道,一只鸟从空中掠过。
阿陶把目光收拢到正剀身上,他斜靠在大理石台面的背影,很像一个人。
“只是像而已,”阿陶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叠整理好的票据放入抽屉,然后又掏出新买的饼盒,匆匆补了补樱桃色的腮红,站起来对着正凯的背影说道:“先生,真对不起,我们要下班了。”
阿陶躬着腰对着扬声器又说了一遍。
两年以后,紫荆花盛开,正好是小童27岁生日。小童很想给正凯打个电话,想了很久,最后写了一封信。
阿陶怀上了孩子,每日的工作改为整理改寄信。寄给正凯的信,改寄标签的附言栏里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正凯,你好!这是小童寄给你的信,希望到你手中时还不会被耽搁得太久。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和你们的小猫,成伯。
阿陶没有听说过成伯这个人,也不知道小童是谁,但是“你们的小猫”,这几个字却很晃眼。阿陶下了班,转了两道BUS,下车的时候,远远看到一片艳丽的紫荆花丛,小童的信最初投递的那栋老庭院,就在紫荆花丛的后面。庭院里大概住了6户人家,各种颜色的衣服晾在竹架子上,却没有人。一只猫卷缩在停放自行车的楼道里,细密的浅棕色皮毛在夕阳下散发着柔和的波光,像温暖地贴着女人下颌的大衣领子。阿陶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等了很久,直到猫身上的皮毛滑入夜色里面,才看到拎着一摞青菜的阿婶慢慢地走进来。
哦,成伯啊,一年前就过世了。
那这只猫是他的吗?
是啊。他死后猫没有人照顾,我们每户人家分着喂它一点吃的,不至于变成无家可归的野猫。
阿陶把猫领回家里,正凯估计还在公司加班。她抱着那只白色的枕芯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最后终于决定拆开那封信,信上说:“……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很爱很爱你,所以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我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