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梆
狗骨头先生从来不穿有文字或者图案的衣服,他通常只穿圆领T恤。因为脖子比圣诞夜的火鸡还要瘦长,脑袋像印度人吃的比萨饼那么大,所以看上去很像正在发酵的豆芽。狗骨头先生发脾气的时候,脑袋会继续涨大,填满整个黑板。他的学生则坐在像日式洗手槽(必把腰弯到膝盖以下才能够着那几滴温宛如玉的泉水)那样的课桌下面,尽量小心谨慎地翻动
漫画和互相传诵短讯息。他们偶尔会看他一眼,比如醒来,用袖口搽试着溃不成军的口水。比如临睡,在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的恍惚中与窗外的春光做最后一番挣扎。这时候,狗骨头先生的模样是发嫂卖的韩国串烧,说不清楚是鱿鱼的尾部还是臀部被烤焦了,总之闭着眼睛,随便吃一口就是。
这并不是说,狗骨头先生完全没有知音——那绝对不是他的邻居猪菲菲小姐,而是一位对……我应该说什么好呢?姑且说对文学感兴趣的女孩。她每天会练习一个小时英语、一个小时德语,一个小时俄罗斯语,土耳其语是每周半小时。剩下的时间,她阅读和写作。为了读懂那些大部头的六角形迷宫般的著作,女孩敲开了狗骨头先生的门。恩……你的小说,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女孩紧张地望着狗骨头先生,把他即将说的话的可能性在脑海里演示了三遍:一,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是现代人格异化。二,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是性压抑。三,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是空间压迫症。狗骨头先生选择了一和三,这让女孩大大舒了一口气。在狗骨头先生的书房里,女孩枕着他摞在一叠的三本辞典,竟然舒服地睡着了。
狗骨头先生和女孩相爱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新雅典学院。猪菲菲小姐为了尽量发掘出狗骨头先生的魅力,在他问她借酱油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他的半只身体。她私下里摇摇头,对她来说,男人应该至少都要有一米五零以上的高度,而脚掌不能太小。但是狗骨头先生现在竟然都有人爱了,面带署光,笑不拢嘴。所以猪菲菲小姐不得不原谅了他。
我想问你借酱油。
那么说你要开始学习烹调了?
是的。
这是什么?猪菲菲小姐指着狗骨头先生的手中的米袋问。
这是从谷壳类植物那里弄出来的农作物,有的地方的人叫它rice,有的地方则叫riz(法文),在我们居住的范围内,人们通常叫它大米。当然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叫它板凳,在一定的情况下,它可以是板凳、猩猩或者是水泥,你有给它单独命名的自主权,只是这个权力会被限制在一定的距离之内。狗骨头先生耐心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