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梆
那晚，阿库回家很晚。沿途经过“草花店”。按平时这间花店早已经打佯，所以阿库禁不住走进去看了看。店主，就是小栀，坐在那里，正把白日卖剩的花全部剪碎，放入一只硕大的黑色垃圾袋里。我说小栀，反正要扔，不如给我拿点回去送给我家宝萍吧！然后就去拣被她从剑山里拔出来的百合。
怎么可以？多不好意思啊！小栀说道，残花是不送人的。这样吧！这些东西倒是可以给你。然后指着地上的藤箱子。箱子里装着剪刀、医用胶布、齿轮、锯子、针筒、喷雾器、铁锨、铁线、锤子、扳手、花剪子、小竹林般密集的铜钉剑山等等。小栀见阿库诧异，又说，店不开了，自己要到另一个地方去，这些东西带着没有什么用。
阿库想了想，这些东西算不上名贵，接受不会难堪，扔了却可惜。只是自己对插花一无所知，所以怕拿回去也是浪费。小栀说使用它们一点也不难，我一教你就会。
“你看啊，就是这样……” 小栀从花器中取出一根青竹，从藤箱子里拿出胶布将竹杆缠绕一圈，再用锯子将它锯断。“你看，这样，这个横切面就很平滑……你用手摸一下。”阿库用手摸了一下，好像的确没有疤痕的样子。
“……比如在剪断花茎底端的时候，必须把花茎放在水里剪，之后或者用火灸，就是烤一下的意思。或者用酒精消毒，酒精不一定是医用酒精，入肚的烧酒也可以。没有酒的话，至少也要用烧开的滚水淹泡一下。如果是樱花或者桃树的枝条，就要插在猪皮冻里，这样花开得更艳丽些。要保鲜菊花或者芍药的根茎的话，最好将它们放在木头砧板上敲到裂了为止。荷叶、芭蕉或者芋头的根茎，就要注射稀释盐水或者烟叶水……疼是疼一点，忍住了，花就可以重生一次……” 小栀取出各种工具一点一点地解释道。
很残忍啊。阿库说。
……是啊。小栀叹了一口气。
一直快到凌晨，阿库抱着那只藤箱子回了家。见到妻子宝萍，和他说了小栀如何如何教他插花的事情。过了半年，宝萍告诉阿库，她在新开的衣物店遇见了原先草花店的店员，说是小栀患了子宫癌，已经去世了。
很多年以后，阿库在病床前对宝萍说：“那天，当你告诉我原先草花店的小栀患子宫癌去世的时候，我就想……无论如何，我都要死在你前面才好。不然的话，留下我一个面对那些被剪断的花枝，日子一定是很难过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