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梆
古芭芭来到这个城市之后,每天早上去日杂店买一罐新鲜牛奶。上班下班。每周买一束鲜花。每三个月修剪一次头发。每年回一趟乡下看望外婆和一株与古芭芭相同年纪的桉树。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了三年。有一天早上,她收到了一封信:
请原谅那么长时间没有写信给你,那天我离开你以后,沿着海边行走,搭上了一艘轮船,到了一个叫七日的小镇。那里水草茂密,到处都是红色的珊瑚礁石。在镇上的太阳餐厅,有一个114岁的老厨师,他做的炸酱面,有点甜,有点咸,有点酸,还有一种奇妙的香草味道。我正在努力学习厨艺,等回来的时候,做给你吃。
落款是想念你的比力比。
反过来正过去看,信上根本没有邮戳,寄件人地址一栏也是空的。古芭芭觉得很诧异,因为这个比力比,她根本不认识。
一个星期以后,她又收到来自比力比的信,说114岁的老师傅死了,他很伤心,现在他成了惟一能够准确记住炸酱面的味道的人,但是他找不到那种奇妙的香草,他决定到湖蓝草原看看……那里很远,除了知道在北半球以外,具体在哪里他也说不清。
“但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比力比深情地说道。
古芭芭查阅了所有大大小小的地图,都没有发现七日小镇和湖蓝草原,就把比力比的信扔进床脚边的一只铁箱子。但是比力比的信依然每周一封,从未间断,告诉她种种神奇的旅行经历:亲爱的古芭芭,我现在已经到达了龟海海峡或者亲爱的古芭芭,我现在正在冰雪覆盖的高山脚下或者亲爱的古芭芭,我已经搭上了到银杉岛的长途海轮等等……
古芭芭依然每天早上去日杂店买一罐新鲜牛奶。上班下班。每周买一束鲜花。每三个月剪一次头发。每年去一趟乡下看望外婆和一株与古芭芭相同年纪的桉树。看上去和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把比力比的信从铁箱子里拿出来,几乎每一封都重新读一遍才迷迷忽忽地进入梦乡。就这样一个人生活着,又过了三年。
直到古芭芭那天早上去日杂店买牛奶,日杂店的阿桑奶奶告诉她:“古芭芭,有件事情,我答应了不能对你说,但是医生说我得了癌症,所以……”阿桑奶奶凑近古芭芭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些话。
古芭芭又伤心又生气,抱着那只铁箱子,走到隔壁的门铃下面。透过砖墙的缝隙,古芭芭看到一个少年,正在专注地为院子里的草地浇水,那种草,形状很奇怪,长得有一只小靴子那么高,尾部弯曲,像烫过的卷发。那个少年,平时也偶尔见到,个子矮矮的,拖着一只脏兮兮的书包,头也不抬地从她身边经过。
古芭芭叹了一口气,没有按门铃,而是把那只铁箱子抱回了家。
阿桑奶奶去世的那天,古芭芭又收到了“比力比”的来信:
亲爱的古芭芭,我已经找到了这种草,现在我很快就要回来了,但是路途遥远,可能还要走一段时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信中夹着“比力比”所说的香草,叶子像烫过的卷发。古芭芭凑近了闻,真的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