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霍然起身,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你偷看我的东西!” “我是你丈夫,我没资格看吗!”他冷笑着。
“即使是我丈夫,你也不能侵犯我的隐私!”平素温柔优雅的面貌全不见了,我浑身发抖!
“隐私!”他也站起身,“红杏出墙就是你的隐私?!这些就是你的隐私?!”他手一扬,将放在身上大半天的浅紫色小卡片扔到我身上!若不是一时好奇,他不会去开启我的抽屉,也就不会发现这些令他肝肠寸断的东西!
我看着撒了满地的卡片,那些原本夹在丁香之中的不具名的卡片,——龙飞凤舞的字迹、戴望舒的《雨巷》、记忆中神采飞扬的面孔……
“无话可说了吗?”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你要我说什么?”我木然的看着他。
“我要你说什么!现在是谁做错了,为什么你还这么义正词严!”他的声音变得尖锐,“我一直拼命的工作,你以为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想给你最好!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从来都不要这一切!”我平静的说,“我要的只是在大学时能和我一起分享梦想的聪。”
“哈!”他狂笑,“没有这一切,你能有梦想吗?你能在窗边看雨、看朝云夕雾吗?我放弃我的梦想是为了什么?我让你保有你的梦想,你居然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坐到椅子上,一句不说。我能说什么?始终理亏的是我…… “为什么不说话?”他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我们……”我幽幽的说,“离婚吧!”
“什么!”他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了,“你以为你永远如此称心如意吗?我不会答应的!” 我静静的坐着,不再说什么。
他狂躁的瞪着我,我却无动于衷。他循着我的眼光望去——那丛紫色的丁香!他大怒,马上走过去,一扫,玻璃瓶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碎成十几片;他不顾玻璃割伤的危险,一脚踏上去,拼命的蹂躏着那楚楚可人的丁香花,示威的瞄向我。
我冷漠的看着—— 他气一泄,悲哀涌上心头,真切的知道,那一刻,妻子的心已经远离他了……
大雨一直下着,密密的遮住外面的景色,偌大的空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和不可言传的疏离……
三、爱你
景物在飞逝,我看着窗外:外面景色明媚,带着苏杭独有的娇嫩和新鲜。
我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字条,心里是慌乱的。从来没有意识自己是这样的疯狂,为了一次邂逅,我居然可以抛弃曾经深爱过的丈夫,到一个对自己相当陌生的地方寻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也许第一次见到他灿烂的笑容,我就已经疯了……
我恍恍惚惚的笑着,竟像回到了年少时,心里忐忑不安又兴奋不已。
到了苏州,阳光依旧灿烂,竟又飘起了小雨,细细点点,如金丝银丝在空中交错,明丽的叫人移不开眼光——原来雨也可以这般灿烂……
“你找棠啊?”面前的老妇人不住的打量我——我知道这个妇人是他的母亲,但一时竟不知怎么介绍自己,只好谎称自己是同学。——“他还在店铺里忙呢!”
“店铺?”我问,“他开店吗?”
“怎会呢!替人打工而已。不过那是苏州城挺大的一个相馆了。”老妇人笑着,“他很忙的,那个照相馆都靠他呢!老是忙得不回来过夜!唉!”——随口里唉声叹气,脸上却掩不住的得意,也许这就是母亲的幸福。
我也笑了,想着那段日子,他老喜欢拿着相机替我拍照,照我的喜、我的哀、我的愁、我的乐……
拿着他母亲给的地址,往他工作的地方而去。忍不住在心里幻想着他见到我的模样,该是惊喜吧?那种纯粹的喜悦一定明显浮在他的脸上,毕竟他是那种掩饰不了内心的人!我笑着,甜蜜而幸福的笑着……
果真如他母亲所说,那照相馆很大,是一个很现代化的那种艺术影楼。很难想象,那个喜欢按自己意愿拍摄景物的大男孩会替人拍出如梦如幻的、甜蜜温馨的婚纱相片!
“欢迎光临!”门口的小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你好!”我有些不安,“请问贺棠在吗?” “你是——”
“以前在上海的同学!”——照旧用这个谎言。 “哦!”小姐漾出美丽的笑颜,“他正在替客人照相呢!我带你去找他,请往这边走!” “谢谢!”
越靠近摄影室,心就越发慌了,他见到我会怎样呢?真的会惊喜吗?毕竟那段邂逅已经过去很久,自己来找他真的明智吗?真的应该吗?
“他就在那儿!”小姐笑着指着远处,“他在工作,等一下,好吗?” 我点点头,静静的凝视他——
“恍如隔世”,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眼前的他仿佛已不是我邂逅的大男孩,他已经摆脱学生的青涩,举手投足之间如贵族般的优雅成熟;但他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那么纯真,就如在曾经那样叫我心动……
他结束了一段落的拍摄,新郎新娘去换衣服。 我扬起笑容,刚要开口叫他,蓦然,我的笑容凝住了——
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跑到他身旁,细心的替他抹去额际的汗水,言笑晏晏;他对那女孩笑,温柔而灿烂的笑;两人言行间说不出的亲昵甜蜜,说不是情侣,谁相信!
我眼前有些浮动,是幻境吗?是做梦吗? 原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走出照相馆,阳光灿烂的有点刺目,雨丝还在飘,人群笼罩在金丝银丝之间,是如此疏离、如此不真实;我还在梦中吗?这一切是真是假?
“你们认识多久?你认识他多少?你爱他什么?居然抛弃我为你奋斗的一切!”——聪痛彻心骨的呼喊——原来我也伤他这么深,可以心痛不知道究竟是那儿痛了!
“我静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我飘过/象梦一般地/象梦一般地凄婉迷茫。”——这是他念的《雨巷》,他想象中的我——是啊,我一直只是个梦,是人总会有梦醒,总会有厌倦遗忘我的时候!
“象梦中飘过/一枝丁香地/我身旁飘过这女郎/我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汜的篱墙/走尽这雨巷。”——原来……原来……戴望舒已经告诉我了,他终究离我是远了远了……若雨巷走尽了,我还有什么……
我猛然抛下手中的雨伞,蹲在路旁尽情的宣泄我的悲哀、我的心痛…… 管他谁看,本来我已经疯了,在上次就已经疯了……
原来一时的邂逅,已经让我爱的如此之深,深入心骨……
四、雨巷
春天的杭州,是柳绿花红的,鲜嫩的绿色和醉人的殷红,还有熏人的暖风;难怪南宋的君主都不思故土,都愿沉醉在这温柔乡之内了。
回到了杭州,虽然躲不了父母担忧的唠叨,但可以面对那一泓碧波,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也许在西湖碧波的洗涤,我终于一天会忘了过去的伤痛与悲哀。
洗干净了手,束起长发,换上紫色的长裙。——我还有一个约会,我的前夫约我。
对于聪,我一直愧疚的。我的任性、自私曾经给他带来极大伤害,但他仍不计前嫌,只是自己不懂得珍惜,错过了就无法再回头。 “我们去哪?”坐在车上,我问。
“去看摄影展。” “你什么时候对摄影感兴趣?” “近段。”聪回头对我笑笑,“去到你就知道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
“到了!”车停下来,聪推推昏昏欲睡的我。 “哦!”我起身,钻出车外。 “雨巷艺轩”——我微微一怔——曾经,有一个大男孩,他叫我“雨巷”……
“进去吧。”聪唤我。 “哦!”我收敛心神,该忘记的还是让它过去吧。
这个艺轩相当大,玻璃的大量使用使它明亮清爽;主人放置相片也很别致,似乎漫不经心的随意摆置东一个台子、西一个台子,上面大小不一的放着相框。
“这些摄影作品怎样?”聪问。 “我不懂摄影,不过摄影是很重视光线,他喜欢在不同光线下拍摄同一件事物。”
“你看得很仔细嘛!”聪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间摄影室叫做‘雨巷’吗?” “为什么?”
“因为这位摄影师因为一幅名叫‘雨巷’的相片而成名的。”聪指指内室,“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摄影师的成名之作。”
我笑笑,一点也不意外聪认识主人——聪历来交际相当广。 跨进内室,我一怔——全室只有一幅相片,几乎象一面墙那么大的相片!
那张相片上,一个紫衣女子,手持一把油纸伞,眼神迷离的望着前方,我脸上的神情是哀怨又彷徨的;我的身边浮动着淡青色的薄雾,笼罩着我,笼罩着我身后的古镇。
——那是我的相片!我在周庄的相片!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我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我霍然回身,站在我身后,不是聪,而是——他! “你——”我愕然! “为什么不问清楚我就走了?难道你一点不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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