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终于演变成了鸳鸯楼。做饭的时候走廊里面烟雾弥漫,每家的煤气灶前面都站着一个带着围裙掌勺的男人,女人们则端着盘子打下手。做饭的高峰时间,走廊里出现了交通拥挤的情况。这时候面瓜就会戴着围裙,拎着饭铲子冲出来。他站在筒子楼的丁字路口中间,很权威地疏通道路。
筒子楼里面的住户关上门就不管别人,常常有人洗菜扔垃圾,把盥洗间的下水道给堵
了。夹杂着废纸、菜叶子的脏水潺潺地流在走廊上,流到谁的门口,谁家就门户紧闭。必须得出门的人,就穿着雨鞋出来,到了外面再把皮鞋换上。人们把脱下来的雨鞋用带子拴好,挂在墙上的大钉子上,形成了独特的景观。
面瓜接筱燕秋下班回来,看着墙上的雨鞋就知道下水道又堵了。他捡了一摞子砖头进门,把砖头一块一块地扔进脏水里面,再转身搀着筱燕秋小心翼翼地从砖头上面走过去。
“慢着,慢着。”面瓜嘴里面不厌其烦地叮嘱着。
他把筱燕秋送进家门,再用剩余的砖头在自己家门前垒一道小坝。筱燕秋知道他下面要去干什么,她探出身子叫住面瓜。
“我去收拾收拾就回来。”面瓜一脸憨笑。
筱燕秋不悦:“凭什么每次堵了,都是你去收拾?”
“能者多劳嘛。”
“你能,你就到外面能去吧,别回这个家!”
筱燕秋“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掏下水道的活非常脏,面瓜挽着袖子费劲地掏着,地漏通了,地面上的水渐渐干了。他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唐华和他开玩笑:“面瓜,你是咱筒子楼里面的活雷锋。”
“我还是邱少云呢。”面瓜哼了一声。
赵新娥说:“不对,你在水里泡着应该是罗盛教。”
“别晕我,我撑死了也就是个淘粪工人。”面瓜满手污泥地站起来。
女人们叽叽嘎嘎地笑。
“各位领导,我向你们提个请求行不行?”面瓜诚心诚意地恳求道。
“行了,行了,以后我们洗东西的时候注意点儿。”靳小手老婆知道他要说什么。
“以后?你们以后了多少次了?这人哪,得有集体观念,干什么事情不能光想着自己。”
“我们想想你,可是不敢哪。你媳妇我们招惹不起。”
面瓜高兴得脸冒油光,信口开河地跟女人们开着玩笑。
“面瓜,你媳妇该叫你了。”唐华提醒他。
赵新娥数数:“一、二!”
外面传来筱燕秋的叫声:“面瓜!”
面瓜大声答应着,擦干净手跑了。
“一辈子没见过个男人,看得这个紧!”唐华笑话筱燕秋。
晚上吃饺子,面瓜把煮好的饺子摆在桌子上,给筱燕秋的碗里倒上醋,把筷子递给她。筱燕秋斯斯文文地吃着。面瓜狼吞虎咽,一盘饺子很快见底了。
筱燕秋不吃了,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嚼?”
“嚼了。”
“我看你就没嚼。”她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面瓜的碗里:“你好好吃一个给我看看。”
面瓜夹起饺子放进嘴里,给筱燕秋做示范:“不就这样吃吗?放进嘴里用牙咬开。”他咬开饺
子的时候假装愣了一下:“哎呀,还是芹菜馅的呢,我吃了那么多,咋就愣没吃出来呢?”
筱燕秋笑着打他,面瓜嘿嘿笑着把筱燕秋搂过来抱在自己的腿上。
筱燕秋妩媚地看着他:“面瓜。”
“嗯。”
“有的人喜欢老婆像妈,有的人喜欢老婆像情人,你觉得我像你的什么?”
面瓜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像我的后妈。”
筱燕秋笑着掐他:“我虐待你了?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
“你这是疼我呢?”面瓜问她。
筱燕秋问:“没疼?”
“疼了,疼了。”面瓜求饶。
灯突然灭了。
“谁家又用电炉子了?我去看看。”面瓜站起来往外走。
“不许你去,每次保险憋了都是你去收拾,你是这楼里面的电工啊?”筱燕秋拦住他。
“这点活儿,不是电工,伸伸手也能干了。”
筱燕秋两眼一瞪:“我就不许你去!”
“咋的啦?”
“你要是去了,今天晚上就别回来。”
面瓜叹了口气,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筱燕秋推门出去了,走廊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住户们静悄悄的,没了一点儿动静。
筱燕秋站在走廊上运了口气,她冲着黑暗用带着深厚功夫的嗓音大声喊:“我们面瓜不在家!你们就别指望他了。”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响,筱燕秋的声音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筱燕秋站在黑暗中等待着。
一扇窗子亮了,又一扇窗子亮了,各家各户的窗子逐个亮起来,家家烛光闪动。筱燕秋心里窝着一股火,她站在那里看着。手电筒光一闪,面瓜从她身后走出来。
“看看这副嘴脸,都是些什么人?!”筱燕秋忿忿不平。
面瓜劝她:“都是些吃五谷杂粮的人,咱得允许别人有缺点。燕秋,你还没看透?我要是不伸手,今天晚上咱俩就得摸黑忙活了。过来,帮我照个亮。”
走廊里和各家各户的电灯都亮了。面瓜像得胜的将军一样,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上的土。“
走啊,家去。”他对筱燕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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