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我扶她上楼,谈起了康复的问题。我在最后两个月读了许多有关精神康复和生存意志的书籍。因此我也意识到,对于母亲来说,选择坚强地生存下去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命运能够击垮她吗?我怀疑这一点。也许不能。但是本来内心就有悲哀的她也许因为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工作时的所见所闻而愈发增加了内心的痛苦。50年前,她曾经目睹年轻人们
,她的朋友因为反抗德国占领军而被拉到阿纳姆的街头执行死刑。50年后,她同样在目睹着这样的不公平和痛苦,这种不公平和痛苦就发生在这个曾经发誓不会让它们重演的世界上。
因此,我曾经要求她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家庭好好生活。她说:“这很容易。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把顶端和下层重新连接起来而已。”她的评论多么的有意义。顶端和下层的隔阂有多长?是不是她胃里的疾病正是她痛苦的内心与现实挣扎在身体上的反映?
1月20日是个普通的日子。由于病情加重,她一直在沉睡。在最后两天,她每次只能清醒几分钟。在这天之前,麻醉师对她用了吗啡。我问为什么,医生回答说,以她目前的状况,不能确定先前使用的止痛药是否有用,因此必须保证她不痛苦。
我几乎是机械地问道:“有任何副作用吗?”他直视着我的眼睛说,这可能再次缩短她的生命24小时左右。
我走进她的房间。我们都知道,母亲就要离开我们了。周围一切都是安静的。一束温和的金黄色的阳光照进来。我低头看着她。她是那么平静安详,以致我忘记了她是个病人。
我整夜都守着她。半夜时分,她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看着远处。我问她想要什么和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问她想念外婆吗?她没有回答。一会儿,我问她有没有什么遗憾的。她说:“没有,我没有遗憾,……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儿童在经受痛苦。”
这是她再次睡去前,说的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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