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人通常在圣诞节团聚。今年更是这样,因为这也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团聚了。母亲不喜欢别人为她花费,她也不喜欢送别人华而不实的礼物。她通常会挑一些像铅笔、橡皮、信笺这样的小东西。有一次我送给她一个带香味的蜡烛和一种有特殊香味的洗发水,她非常喜欢。因为母亲不能进食,她只能呆在楼上休息。我们决定取消圣诞大餐,可是弟弟卢
卡坚持要维持节日的传统。而母亲也坚持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感觉自己成为了我们的累赘和负担。
在我们开始上学时,母亲就停止了工作,因为我们在她拍片期间,只有进行很远的旅行才能看到她。她认为,拍一部电影要花费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这种分离时间太长了。因此她决定暂时停止工作来陪伴我们。她说,如果她当时选择继续工作,将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但是她所拥有的已经足够今后我们不会有经济上的问题。她常常说很高兴没有过度挥霍自己的形象,因为当她接受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工作后,公众仍然对她感兴趣。
因此,媒体对她正在干什么以及她在第三世界国家看到的和学到的都很感兴趣。最令我们着迷的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特别的或者就应该被关注的人,尽管她已经并且正在受到关注。我妻子曾经陪伴她去参加过一次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宴会。我妻子形象地说,母亲面对几百名商人和女士在台上演讲时看上去就像一片单薄的叶子。经过那么多年以后,她还是像第一次上台那样有点颤抖。她总是很小心,总想做到最好。她基本上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这种渴望得到保护的感觉能够使得每个人爱上她。这难道就是美丽的真谛?就像一只小鹿在小溪边喝水,突然小鹿抬起头来,睁着无助惊恐的大眼睛四处张望,那就是美。她不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多么苗条纤细,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多么优雅。她只是一只小鹿,就像其他小鹿一样。
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举行了圣诞晚餐,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来了,母亲没有下楼。晚餐后,母亲走下了楼。我们都聚在一起,彼此交换礼物。她没办法出去买礼物,于是就挑了一些旧礼物送我们:一条围巾、一件毛线衫、一支蜡烛。这个场景很令人感动,也是最珍贵的。然后,她读了一篇曾经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演讲时用过的短文。这是幽默作家兼广播电视名人萨姆-莱文森在他的孙女出生时写给她的。大意是,由于他的年龄,无法看到孙女长成一位年轻女士的那天了,因此需要传递一些智慧给孙女。母亲把这篇短文编辑成了一首诗,并且加了个标题为“永葆美丽的秘诀”。
尽管我们身在瑞士,但是母亲患病的消息还是传扬了出去,狗仔队又开始出现在我们身旁。这就是虽然医生并没有告诫不能到外面去,母亲也从不踏出家门一步的原因。狗仔队们试图通过篱笆,偷拍到母亲在花园散步的镜头。他们甚至租了架直升飞机,不时从我们房子上空掠过,试图拍摄到母亲。第一次,他们成功了,我们不得不退回到房子里面。这件事情激怒了母亲。她每天在花园里20分钟的散步是她的精神支柱:新鲜的空气、乡村的味道、牛铃声、树木在微风中摇晃、阳光透过树枝穿破下午的薄雾,都是她所喜爱的。
有一次,我陪她散步,她指着那些树木对我说哪几棵明年应该修剪。“这棵树未来几年应该长得不错,不过那些比较高大的杉树需要修剪一下,否则那些较长的树枝在冬天就承受不住雪的重量了。”这些树木都有上百年历史了,需要经常进行维护。以后的几个月里,我遵从她的建议,很努力地维护这些树木,这使我感到离她是那么的近,就好像她仍然生活在这个家中一样,这个家,对于她来说意味着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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