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2月19日,母亲最后一次手术后,我们准备回到瑞士。医生告诉我们,我母亲也许做不到这一点。飞机在起飞或降落时,机舱内的气压变化会使得她的肠内某个多重闭合破裂,从而导致腹膜炎。医生说,如果这样的话,她在一个小时以内便会死于血毒症,然而,我们在拜访了她的亲密好友比利·威尔德和吉米·司徒华特之后,我们还是去了机场。
当我们就要上车时,应该是母亲和康妮说再见的时候了。她们俩也都知道是时候了,
但
是她们也都知道应该怎样来告别。她们吻别,就像不久就又能见面一样。她们在草坪前站了一小会儿。尽管只有一小会儿,我还是十分欣赏她们两个那种从容的优雅表现。
飞机爬升很慢,降落时也是十分平缓,以保证机舱内的气压尽可能地逐渐改变。我们必须在格陵兰岛加油,这使得危险无形中增加了两倍。当飞机的轮子接触到日内瓦的跑道时,母亲轻声说:“我们到家了”。我知道,这句话对她意味着什么。这架私人飞机也许是我们体验过的最有用的奢侈品。
我们在12月20日抵达瑞士。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集中精力准备马上就要到来的圣诞节。我们得知,在瑞士,想在假期的时候找一位家庭医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于是我们找了贝蒂,她是一位很好的护士,她在色达斯-西奈医疗中心(Cedars-Sinai,美国一家著名的医学研究中心)工作的时候曾经照顾过母亲。我们请她回来并陪伴我们度过这个假期。这对于贝蒂和她的家庭来说,却是个艰难的选择。我记得,贝蒂的丈夫曾经来医院看望我们。从他的眼光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决定让贝蒂来这里和我们一起。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圣诞礼物:贝蒂一家把他们圣诞节的美好时光献给了我们。
每天,我们都小心翼翼地陪同母亲在“和平之邸”(La Paisible)的花园里散步。“和平之邸”是母亲在她生命的最后30年居住的地方。在拍完《龙凤配》之后,我父母搬到了布尔根施托克。布尔根施托克是一个山顶小村,面对着瑞士的卢塞恩镇。我就出生在卢塞恩镇。但是那里寒冷的冬季使得他们很快就打算在日内瓦湖畔另寻一个温度适宜的居所。母亲说,他们当时带了三明治,把暖瓶里倒满茶,乘坐火车从卢塞恩到洛桑去寻找房子,像郊游一样。她说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和平之邸”的那一天。一位朋友曾经告诉过她,那所房子也许要被出售。所以她让车停在房子的不远处,站在车篷下观看。那时正是春天。这所房子是一栋18世纪的农舍,周围有两英亩半的果树。她看到的是满眼的樱桃花,房子就掩映在红花绿树之后。
她记得,看到这座房子,使她有一种蝴蝶在身体内飞舞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家乡。我非常感谢那些在她身体内飞舞的蝴蝶,它们使她对未来有了美好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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