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是你会告诉导演,哎,这样,我们这样再来一条,你会告诉别的演员,那样演不行,咱们再来一个。
陈:如果这个被修理的话,那导演有问题。
杨:可是当你还不是这么大牌的时候,别人就会觉得,你这演员,你应该演好你自己的部分就行了,你干吗东管西管的?
陈:那不行,你一个全片存在并不代表一个演员在就行了。那我明明我看到清朝的时候,你摆一个这样的灯,我肯定要提,导演,这不对,这个我当然要说了。按说跟我表演没关系,但是不行,它影响了我。
杨:其实我在想你,有三十年的从艺的经验,很多到这个阶段的演员,如果他对一个创作的各个方面都有兴趣和想法的话,他很容易把自己变成一个导演,一个制片人,甚至身兼数职,参加剧本的创作等等,你好像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动静?
陈:有,有很多人找过我,希望我做这个,但是我都拒绝了。
杨: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不试试呢?
陈:我就觉得不舒服。
杨:怎么不舒服?
陈:还是不舒服?做导演很累。
杨:你是因为怕累呀?
陈:身心疲惫吧,因为做导演要跟所有的人打交道。
杨:所以你是因为不想跟别人接触?
陈:跟全组上下所有的人你都要谈,你都要说。这不是我的长项。我这个人不是很善于交流。所以呢,我又怕我呢,因为我的个性吧,太武断。别人存在不了,所以呢,避免自我灾难和别人的灾难,于是乎,我就没有去想。
杨:你说你非常喜欢的那个小说《白鹿原》里面有一个地主,你说这个别人让他弯腰,他就是不弯,最后是被打断了腰,而不得不弯。你在这个社会当中,柴米油盐,每天也要过日子是吧,这些年慢慢地磨砺下来,会不会变得起码比你十几年前要世故一些?
陈:本身在世故中吧,这是肯定,处理一些问题肯定要有方法。我不管它叫世故,比如说,很简单的一个事情。演员,因为一件事情,而有情绪,或者是不演了,为什么不演了?因为,制作人应该一月一号付工资的,他没付。可是合同上明明写的是付,从一号拖到三号,三号拖到五号,五号拖到十号。这演员于是乎愤怒了,我不演了,如果这件事情摆出来,挨骂的是谁?这要在国外,正常的法制社会,这制片人是绝对站不住脚的,可是为什么在咱这儿站住脚?而演员是倒霉的。
杨:这事儿如果要发现在你身上,你是选择选出去?
陈:所以我就说,就是你刚刚所说的,在世界当中,世故当中,用一种方法来处理。
杨:你怎么处理?
陈:我就是接着演,我一直演到你不好意思。
杨:但是人家也有就不好意思的,是吧?
陈:我还没碰到。
杨:那你又是很幸运的。
陈:哎。
电视剧《一地鸡毛》片段
陈:我现在就是在调整,从正步走,变成齐步走。
杨:这什么意思呢?
陈:过去可能还是相对地,对自己有一定的这个要求吧。现在希望就变成一种更自我的,更闲散一点的吧,就是从正步变成齐步,然后六十岁以后就变成散步。
杨:散步!
陈:对。使自己不跟自己较这么大的劲。
杨串:有这样一类角色是陈道明特别擅长扮演的:他们外表冷静理智,内心却充满纠葛,其实这何尝不是他本人的写照呢,这么多年地磨损下来,要做到完全的清高似乎不太可能,但是他却苦苦坚持着处事的原则和个性的底线,这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或许也正是他的表演灵感所在,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会给我们带来不少好戏。好,感谢你收看这一次的《杨澜访谈录》,我们下次见。
花絮:
杨:当时你是实际上有危险的,会被水流冲走的。
陈:知道“气氛”吗?
气氛。
杨:嗯,大家营造,大家共同营造一种气氛,是吧?
陈:就说他要死了,然后呢,所有的人呢,都觉得用一个要死的眼光来看着你。
杨:还有一个额外的问题,是你说要再拍《围城》吗?
陈:没有,造谣!
[上一页]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