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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冰淇淋女人 我正在融化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2日10:03 星辰在线

  在这个除了感情便宜一切都很昂贵的年代,我知道即使我再高贵也高贵不到哪儿去,何况我只是一家酒店的服务员。

  可是,我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廉价到只值一支冰淇淋的地步。

  是的,一支冰淇淋就足以把我出卖。

  那个卖我的男孩说:“素姐,今晚我们去江边唱歌,你去不去?”

  “我——”今天是周三,小付每个星期的这一天都会来接我下班,想了一下,我有点犹豫。

  “付哥是随叫随到的,好节目却不是天天都有的呀,听说还安排了特别节目呢。很多人都去,你也一起去吧。”这男孩看出了我的心思,直击人的好奇心这一要害。

  他们说,人,注定是孤独的,一个人静静地来,又一个人静静地去,不管身边曾经如何繁华,都将是过眼烟云。

  她们说,我是一个低调的女人。

  我敢说,他(她)们如果不是故做姿态,也是按着书本的模式去做,或者,装都装不出来,只是说说而已。

  众生芸芸,大师却屈指可数。

  所以,不管怎样,我坚信他们的理论一定是来源于书本的。

  我,没有读过那么多的书,没有接受过那么多大师的拔高,免不了俗。

  “那些经常受苦的人,一旦脱离了困乏的苦痛,便立即不顾一切地求得娱乐消遣和社交,惟恐与自己独处,与任何人一拍即合。只因孤独时,人须委身于自己,他内在的多寡便显著出来。”——这其实也是大师说的,因为它给我贪图热闹的劣根提供了有利的依据,虽然似乎是指出我内在的浅薄,我还是记住了。如果浅薄能让我如此快乐,就算浅薄一辈子又如何?  

  转身给小付打了个电话,让他今晚别来接我了。

  卖我的那个男孩一见安排妥当,扔下一句“OK,成功,谢谢!”,兴高采烈地跑了。

  我莫名其妙。

  后来才从江超那里得知,男孩是为那支冰淇淋谢我。  

  虽然便宜了一些,不过,当江超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由衷地感激那支冰淇淋。

  女人,确实如一支冰淇淋,本性冰冷,也拒绝炎热。可是,一入男人的口,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融化。  

  那天晚上,在江边,除了感觉风有点大,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节目。大家只是一首一首地唱歌。

  江超压轴。

  江超,是新来的同事,工作上没什么接触,穿上酒店的制服,可以知道是同事,走在街上,不会认得他是谁。

  这个晚上,他只在最后点了一支歌,是张信哲的《有一点动心》,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然后盯住我这个方向说:“这首歌,我只为一个女孩唱,我想告诉她,我不止是有一点动心。”同事们都朝这边看过来,还有几个半大小子个着起哄,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赶忙朝左右看,想在身边找到一个可以女孩,哪怕是两个人共同分担大家的目光也好,可是,左右都是男同事,他们也正看着我。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乱了我的心,好在,夜很黑,路灯昏暗。

  我相信大家看不到我脸红,只好故做镇定地跟着大家拍手。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不知结果是伤悲还是喜

  ……”

  张信哲用他特有的嗓音演绎了这首《有一点动心》。

  江超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了他对我的不止一点动心。

  可是,那些同事、那个用一支冰淇淋把我卖掉的男孩,他们都是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呀。  

  一、  

  一切照旧,不过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周二下班。刚走出酒店门口,江超站在外边。

  他看到我出来,说:“走,我送你回家。天挺黑的。”说完转过身就自顾自地走在我前边,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

  男人,想法多;女人,话多。

  一个人走路,可以不说话。两个人走路,就不能不说话。

  可是,江超偏偏一句话也不说。

  直走到楼下,他才蓦然回身,我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没想到他猛地停住脚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素儿,我爱你。”

  下巴撞在他的肩膀处,头被迫上仰,我看到满天的星星。是在做梦吗?梦中的星星不会眨眼睛。

  “真的,我从第一天遇见你,就喜欢你。”

  “我不信一见钟情。”

  “可是,我信。”

  “我有男朋友了。”

  “下周四中秋节,我们一起过,好吗?”

  “不行,我要去他那里。”

  他拉我离开他的怀抱,终于,松开双手。转身,朝来时候的方向颓唐地走去,没走几步,就撒开两条长腿,不要命地跑,越跑越远……

  我拒绝了他,那么决绝地拒绝了他,可是,我为什么会流泪?  

  第二天早晨,在酒店走廊里,遇见江超的室友刘斌,他用一种怨恨的眼光扫了我一眼,匆匆离开。

  我怎么了?

  是江超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了?

  可是,我没有做错呀!

  不会因为不陪他过中秋节而就成为十恶不赦的恶人吧?

  经过办公室门口,我听到他在替江超请假,说江超病了。

  我心头一惊,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晨就病得不能上班?刘斌走出办公室,我上前去问个究竟。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上上下下看我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问:“他怎么了你真的很在乎吗?”

  “如果跟我有关系。”

  “他昨晚喝了很多酒,后来吐了,连苦胆汁都吐出来了,嘴里还说,我就是喜欢素儿,我就是爱她,她为什么有男朋友了,她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就和我过一个中秋节都不行吗?他反反复复地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也真够没出息了。素儿,我说了不怕你生气,我们都劝他,你有什么好,还已经有男朋友了,值得为你这样吗?他说他就是爱你。你要是还有心,心里还有一点点儿他的话,你就去看看他,他现在正难受着呢。”说完,他拧身出去了。

  摸摸胸口,我有心,我的心揪成一团,我想去看看他,但是,我心里有他吗?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江边听他唱的歌,和昨晚他说那番话,以及这几天我的夜不能寐。

  我知道,我的心里开始有他。

  这时,我的心又告诉我,我是有男朋友的呀!

  可是,我的男朋友呢?他这几天在哪儿呢?  

  冰淇淋:对于一个生命来说,最恐怖的大概莫过于失去这条命。尽管我的命只值一支冰淇淋,我也同样珍惜。可是,我又知道,活着的意义绝不仅仅是长命百岁,我懂得爱,我需要爱,我需要在这种爱与被爱中彻底地融化进一个男人的生命。  

  二、  

  有道是:好男无好妻。

  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和小付都极不般配——说这话时候我很伤心,因为不是小付配不上我,而是,人家都说,我配不上他,不过我不得不承认。

  小付,是个药剂师,他们家五口人,全是“师”级干部。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教师,姐姐是会计师,哥哥是律师。

  小付毕业于哈尔滨中医学院,我不敢说他长得帅气,那样,大家肯定说我吹牛,落入俗套的吹牛——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都会爱上一个酒店女服务员。

  可是,帅不帅是我自己形容的,他的那些硬件条件却是客观存在的,就像我自己的硬件条件不达标,即使内在再优秀,别人也不会知道。

  大家有目共睹的就是,素儿配不上小付。

  可是,小付很爱素儿,这也是在我们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的。

  小付所在的医院离我的宿舍很远,而他的家和我所在的酒店又分别在医院和我宿舍的两端,四点成一条直线,况且,我每天晚上9点才下班,以前,他晚上经常花40块钱打出租过来接我下班,自从关系确定之后,我心疼他一来一回的80块钱,就不让他经常过来接我,他也逐渐越来越少,现在,固定在每周三晚上来一次,其他时间就只能等轮到我休息的周六或者周日了。

  小付的母亲是音乐教师,大概他有他母亲的遗传基因,他居然在大学一年级时自学古筝。

  他经常说自己弹得不够好,最多只能弹六级的曲子,可是,在我看来,他简直就是天才,我喜欢他听他弹的“高山流水”、“梅花三弄”,不过,我更喜欢他弹的“渔舟唱晚”。

  “‘高山流水’是六级的曲子,‘渔舟唱晚’是四级的曲子,你什么欣赏水平呀!”每当我缠着他请他为我弹“渔舟唱晚”的时候,他就这样说。

  喜欢还分级别吗?也许,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就只可以欣赏这种低级别的曲子吧。

  我扁扁嘴,不管他怎么说,只要肯为我弹,我就高兴。

  我的确喜欢“渔舟唱晚”,看小付的双手在古筝上舞蹈,我的思绪飞回遥远的故乡,那里有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夕阳中辛苦劳作。我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打扰了这片宁静。  

  学医的男人是细腻的。

  小付每次来宿舍看我,都会带很多零食和水果来“孝敬”我的舍友们,临走却不忘嘱咐:“我不在时候不要欺负我们素儿哦”、“下周要把周日让给我们素儿哦”。惹来宿舍中一片大笑,大家都很喜欢他。  

  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我为什么还要去关心江超呢?爱,是一个人的感觉,而爱情,是需要两个人同时付出感情的。我没有去看江超。

  晚上,小付像每个周三一样,来接我下班。

  我不知道自己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是显示自己具有魅力,是想激发小付对我更加疼爱?还是我确实想开始一份新的感情而无意之间提前做出一种坦白?总之,我对小付描述江超如何追我。

  小付一声未吭地听完,之后,涵养极好地对我说,那么我退出。我想,如果那一刻他在弹古筝,他的手绝对不会颤抖一下使曲子里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吃惊的反倒是我。

  我以为,小付一定会伤心,一定会让我不要走,或许,甚至会抽我一记耳光吧,他对我那么好,而我却先背叛了他。

  如果那样,我不会走。毕竟,我和小付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而江超只不过刚刚闯入。

  然而,平时做任何事情都要征求我意见的小付,这一次却没有给我任何挽回的机会。

  是他听出了我言语中对江超的关切,觉得回天乏力?还是他早就厌倦了和我相处,只不过没有合适的机会退出?亦或只是想以这样一种看上去很美的姿态去表达内心受到的伤害?

  总之,在我还没想清楚过不过河的时候,他奋力把我推下水,即使我不想过去,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这就是天才!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小付:我虽然想吃这支冰淇淋,不过,有人比我更需要她,我知难而退,免得自己讨个没趣。  

  三、  

  周四早晨,江超还是没来上班。

  下午,我请了半天假去看他。

  宿舍里只有江超一个人,他看上去很颓废,头发像一蓬乱草,似乎一点火星就可以使之燎原。衣服都是褶皱,被子也没叠。

  他抓了抓头发,又赶紧抚平,拿手当梳子梳了几下,有点尴尬。

  “听说你前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我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昨晚想过来了,不过正好有事。”——别说天才最爱的是自己,平凡如我者,关键时刻也会在一句话上首先维护自己。

  “……”

  “干嘛喝那么多酒?很伤身体的。”

  “我就是要喝,我要喝醉,醉了就会忘掉一切。”

  “那你就喝,使劲喝,喝死了永远都不会醒!”我转身就往外走。

  江超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搂住:“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陪陪我。”有冰凉的液体滑到我脸上,我走不动了。  

  我和江超,近水楼台,没有了和小付那种既想见面又心疼钱的矛盾。

  上班互相照应,下班他先送我回宿舍,有一次我胃疼,他背着我走了20多分钟,把我背回宿舍,很多时候甚至帮我洗衣服。

  也许,我注定了是一个欣赏水平很低的女子,虽然小付各个方面都比江超优秀,但是,在与江超相处的过程中,我却发现,我更喜欢江超,更容易从江超这种爱中感受到幸福。  

  幸福的日子,总是飞快。

  可是,要想真正融化入一个人的生命,却非常困难。

  刘斌的女朋友过生日,在我们酒店办了两桌。酒过三巡,刘斌与女友的一位男性朋友为一句话发生争执,双方动起手来,有个男的一拳打中刘斌的鼻梁,鼻血抹得满脸、满手,看上去伤得不知道多严重。江超是个重义气的人,此刻哪儿能坐视不理?直冲上前,酒店里那几个平时要好的哥们也都围进来,江超看出我有点害怕,喊:“亮子,你把女的都带出去,没有她们的事儿!”

  他没想过,有他们男人的事儿就有我们女人的事儿。酒店人多势重,把那边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打得住进了医院。他的家人找来说,要么拿钱,要么报案。

  酒店效益不好,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开工资了,去哪儿凑那么多钱包赔人家损失?又担心对方真报案。三十六计走为上,况且,即使不走,酒店也不会继续雇用我们。

  参与打架的5个男人,又拽上3个我这样“夫唱妇随”的女子,8个人逃到另一个城市里。

  工作很难找,只有我最先在一家酒店里找到容身之处,工资也不高,无法养活这么多人。最后,大家说,散了吧,两两一组或许更容易生存一些。

  当然,我和江超一组。我每天除了上班,还要四处帮他找工作,没钱买饭,我就把酒店的工作餐带回去给他吃。

  好在有爱。爱,支持我们,不会绝望。

  直到江超也找到工作。  

  是的,直到他找到工作。

  我们的生活虽然有了着落,他却对我说:“素儿,这样的日子太苦了。”

  “可是,最苦的日子我们已经熬过去了。”

  “我爱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受苦,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是的,我完全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人,早在认识你之前。  

  像小付一样,江超也没有给我任何挽回的机会,第二天上班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一个爱字,成了他抛弃我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他爱我,怕我受苦,所以,他抛弃了我,我却应该感激他给我重新选择幸福生活的机会。

  听当初那位帮他介绍工作的朋友说,他与他公司老板的女儿结婚了。  

  江超:虽然我拿到了那支冰淇淋,一回头,却看到了桌子上的草莓圣代。

  因为艰苦过,所以,我不想放弃获得幸福的机会。  

  四、  

  江超离开我,因为他没钱,我也没钱。

  就在他与那位有钱的小姐结婚之后不久,我终于不负他的重望,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

  男人说,你做酒店的服务员能赚几个钱呀?在家享清福吧。

  有钱供我吃喝,这个人又是我的男人,我比那些被包养的金丝雀幸福多了。

  想都没想,我就做了全职太太。

  可是,仅仅半年时间,我的男人却在网上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他为了那个女人,不惜重金把她从中国的南端召唤到哈尔滨,安排在他自己的公司里。渐渐不再回家……  

  我的婚姻,就如这短小的篇幅一样,草草结束。结婚不到一年,我任何财产都没分到,就被净身出户了。  

  **男人:这刚买来的冰淇淋,只舔一口就知道整支的味道了。再买一支尝尝吧。 

  五  

  一支冰淇淋被抛在地上。

  虽然只被舔了一口,却永远无人再愿意品尝了。

  想融化入一个男人的生命,绝对比想挽留住自己的生命更难。

  然而,我终究也无法挽留自己的生命。

  阳光下,我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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