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殳俏
她是自由撰稿人,性格透明但偏激,他是她的男友,广告公司艺术总监,温柔里面藏着点冷辣,它是他们的狗,神经质的顽皮腊肠,当初他和她去云南旅行,她一眼看中它。虽然他对她说,这样的狗上海满地都是,又何必千里迢迢带它回去。最后,两个人还是退掉了飞机票,带着得意洋洋的它坐又破旧又拥挤的火车一路回家。
他每天八点起床,开车融入滚滚车流奔赴公司,嘴里嚼着她心血来潮从星巴克里23块钱买来的肉桂味超辣餐后口香糖。而她,当他到了单位,忙里偷闲再去弄一块涂着黄芥末的面包片时,恐怕还在梦乡里想念昨夜的泡椒肥肠。
十二点,她被它有点辛辣的湿湿的小舌头舔醒,起床,刷牙。他从公司打来电话,提醒她按时吃午饭,于是她有点不耐烦地答应,穿好肥大的T恤,下楼买午饭。到底今天是八块钱的麻辣烫还是十七块的麦当劳套餐呢?算了,昨天已经吃了多加一把粉丝一勺辣酱的麻辣烫,今天嘛,还是可乐加辣鸡翅,临走前还要犹豫一下:“请给我一盒甜辣酱。”而他,照例是和三个同事去附近生意奇好的水煮鱼店,八十块钱的套餐丰盛可人,虽然店里厕所有点脏,空调不够足,但滑嫩的鱼片和撩人的花椒跟舌头作战的滋味实在美妙。
四点钟,她打完今天要交的最后一个字,看邮件轻松送出,然后打电话给他,约晚饭的地方。那一头除了他,还有他的几个朋友,当然也是她的朋友,大家一起商量,到底是那家有得看变脸喷火的四川馆子,口水鸡和爆脆肠辣得够过瘾,还是水煮鱼旁边那家小龙虾,大家穿着雨衣一样的围裙踩着油油的地板嘴唇都吃到又红又大。最后决定,还是去吃火锅吧,可以看着黄铜盆,红辣椒在汤里热火火地翻滚,一口冰啤酒一口毛肚,冰火相遇的感觉实在是天花乱坠。
从火锅馆子出来,她想着要去喝一杯撒了厚厚胡椒和辣椒粉的血红玛丽,但忽然想到今天出门匆忙忘了喂它,就要了一份外卖的辣子鸡单独打包回家。打开铁门,小狗兴奋地扑上来,一头扎进辣椒堆里扒拉鸡块,他怪她不负责任,她笑笑说,哎呀,今天没有喝到Bloody Mary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wasabi解馋般地舔几口,一边打开电脑,又要开始另一种夜生活。
她叫薄荷,他叫青椒,而它的混名叫芥末。他们是脆弱而和谐的组合,是无辣不欢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