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菊开那夜
凌晨两点,客人相继散去。藕色喝了各种鸡尾酒,半是醉意半是困意的伏在冰冷的吧台上。
卓政推推她,怎么样,还行吗?藕色微微睁开眼,伸手去摸卓政的脸。卓政俯下身
,吻落下来,温热的吻烙在绯红的脸。
肌肤贴近的一刻,藕色的醉意猛然褪色,也许曾经互有好感,但缄默太久,在岁月里早已失去光泽。经过多年纷繁的人事,各自有了自己的轨迹。
俱往矣。
藕色轻轻推开卓政的同时,看到了门边有一个女子寂寥的站着,她默不作声。
卓政顺着藕色的目光转过头去,姜芳泽这才缓缓的从阴影里走出来,整个轮廓分明了,那张白皙的脸面容平静,刚做完节目,来等你一起回去。
一瞬间,藕色感觉到彻骨的凉意。彼此的敌意,原来是此时尴尬局面的未卜先知。
藕色连忙抓起皮包对卓政说,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酒。藕色略有晕眩,但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步子,经过姜芳泽身边时,一种难言的嫉妒掠过心际,她如今只能先行告退,把卓政拱手奉还。
那个拉着她一起淋雪的卓政已经成为了过去,她嫁给信岩时,卓政在婚宴上低声说,看牢点,像我这样老实的男人已经不多了,藕色抚住嘴笑。言犹在耳,卓政所说的却一语成谶。
圣诞节后,信岩如期返回。他从重庆的风光说到飞机上邻座的香港人,足足有二十分钟。仿佛不记得袁绛年,不记得自己丢下的一个残局。
藕色扬了下眉毛,可以让我说句话吗?
哪句?
还是那句,我们离婚吧。藕色靠在沙发上,一字一顿的说。
话音刚落,信岩迅速抓住她的手,藕色,原谅我,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已是过去了的错误。
你不曾爱过她?藕色抽出手,紧盯着信岩的眼睛。
不曾,信岩决绝的态度令藕色吃了一惊,两周前他说起与袁绛年的交往时,分明是有着感情的,什么令他有了如此的转变,害怕两头落空,还是权衡了利弊?
隔了会,藕色说,如果我是她,会掴你几个耳光。
信岩一脸懊恼,软语哀求着说,藕色,我们是夫妻,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藕色慢慢摇头,信岩,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
信岩立刻从中听出了周旋的余地,藕色,我会证明给你看,慢慢等你原谅。
藕色不语,她皱紧眉头,原先非离不可的决心由于袁绛年的离去,以及信岩的软语相求渐渐受了动摇。离还是不离,成了一个折磨藕色心力的悬念。
关系僵持了一月有余,同一屋檐下却行同陌路。信岩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乖乖的拿了被褥去睡沙发,藕色一回家就回卧室听钢琴曲,信岩则坐在电视机前看各种无聊的节目。藕色躺在床上想,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他们都失语了,成了一幕哑剧。
当藕色静下心设想离异的可能时,恐惧一点点放大,直到淹没了勇气。一旦离婚必须面对双方家长、财产分割、社会舆论等不可避免的问题,还有她已经习惯的家,习惯的床或者习惯了的上下班路线,安稳的生活将因为离婚而面目会非,原有的一切被流放,无所适从的日子却显然会跟随着她许久。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调整自己,重建生活?女人是经不起折腾的,只有在现世安稳里才可能岁月静好。
离婚,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手续问题?
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一脉相承,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她的,他们用的香皂都是同一块。
正当两人的生活陷入困境时,藕色的表弟摆酒席过二十岁生日,她迫不得已和信岩在人前扮出恩爱的样子。信岩欢喜之余多喝了几杯,回到家中直往卧室里闯,藕色略一迟疑他便躺在了床上。睡下时他的手试探的伸过来,见没有遭到抗拒便搂紧她。
他们到底和好了。
这样的情节许多夫妻都经历过,一方出轨低声下气,另一方愤怒之后却不得不委屈求全。 玉碎需要太大的代价,凭着一时的勇气去支付,也许将后悔不迭。不如等一等,缓过神来也就咽下这口气,换来天下太平。
卓政听藕色讲完婚姻中的一次暗礁,啧啧有声道,这已是最好的局面了,细想一下何尝不要偷笑呢?
藕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是无辜的啊,你不安慰我?
袁绛年要的人在你身边,信岩外遇的把柄在你手中,也许从此收了心,反而加固了婚姻的安全系数。你损失了什么?我知道你是坚强的女子,外柔内刚。绝对忠诚的男人是国宝级的,比如我。卓政顺带夸了下自己,抬起头笑,眼角露出细细的皱纹。
藕色吁了口气。好一个须眉知已,幸好不用和对面的人一起生活,否则迟早被他洞悉得体无完肤。藕色转移话题,问卓政说,你和姜小姐几时结婚?
随时都可以,说不定哪天心情好,太阳灿烂,突然一个理由打动我了。卓政微笑着,语气轻快。
原来婚姻,说到底真的不过只是一道手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