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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期封面故事：巩俐 2003这个决绝的转身

　　有好事者用巩俐的左半脸和右半脸分别重组成另外两张脸。那是两张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轴对称面孔。

　　在巩俐的右脸写着——“倔强，反叛，我行我素，不服输，不甘于失败，个人风格很浓烈，有着很强的自尊心……”而她的左脸，则是一个这样的女人——“有一点苦涩，感情很执著，有些放不开……”

　　在第五代导演的无限放大聚焦中，我们熟悉巩俐的右脸。而在以后漫漫的岁月中，巩俐扭转过头来，我们也许看到了，属于她的另外一种脸庞。

　　周渔后遗症

　　2003年冬天，情人节，巩俐主演的《周渔的火车》公开上映。就此，影片余音袅袅不断——2月，坊间盛传巩俐与《周》剧男主人公，她的圈内好友孙红雷同游哈尔滨，曾在某台球城连续出现一周；7月，有目击者看见两人同逛超市，8月，传闻巩俐与孙红雷共赴法国度过甜蜜暑假……

　　2003年11月，巩俐与孙红雷一起在北京秀水街逛街的照片出现在各大网站的娱乐新闻页面，有关巩孙两人的绯闻在平静数月后又势头迅猛地卷土重来。而与之相关，巩俐离婚的消息也一直隐隐传来。

　　所有的人都在关心巩俐最近的恋情状态，如今当面问她，她托着腮，说“很无聊，不怎么有意思。”便没有言语。

　　2003年，巩俐与王家卫签署了一张没有时间期限的合同。作为王家卫旗下女演员，巩俐打出情欲牌，与张震合作完成了影片《爱神》，在戏中有激情而肆意的表演。终于，这是一个可信度百分百的有关巩俐的消息。

　　这一年，巩俐身陷八卦新闻的迷障，她以不同以往的姿势，热辣而性感地回身。

　　对巩俐而言，周渔不仅是一个角色，是一种决然，是一个开端，是巩俐重新把自己交付出来的开端。“周渔对爱情非常执著，敢于寻找，也敢于放弃。对我来说，这是我的一个梦想，其实也是所有女人对爱情的梦想。只不过我做不到。”

　　事隔大半年，提及电影《周渔的火车》，对面的巩俐兴奋依旧，眼睛里闪现亮光。一切足以使人相信，周渔对巩俐是一个全新的转折。

　　“这是一个用全新手法拍摄的爱情故事，它让人思考，很容易让你联想到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内心，甚至真实的自我。观众在片子中看到一个新的巩俐，有很多突破，太多冲动。”

　　戏中，周渔是一个激情的女人，搭乘着游走的火车，她在两个男人之间，“不刹车”地追逐着自己有关爱情的梦想。戏外，巩俐在离开张艺谋后 ，第一次连续两次连着把自己全盘交给另一个导演来打造。一再的，导演孙周对公众说他希望巩俐脱胎换骨；一再的，巩俐认为导演孙周是懂她的。懂得看到她的另一面，懂得帮她去触摸自己在表演上没有触碰过的角落。而源起只是一个眼神。

　　“在《漂亮妈妈》那部戏里，有一段我希望方老师留下来，陪我说几句话，方老师说我得走了，他的大衣就放在凳子上，我拿起来给他的时候，心理很复杂，话不多，只有眼神。然后孙周觉得我可以演一个关于爱的一个人物，纯粹关于爱，我从未演过。”

　　正常而纯粹的爱情。巩俐定义，这是以前的自己没有触摸的。

　　“很简单很单纯的爱，不需要因为什么，所以什么……爱情其实离得很近，我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当然，我们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戏里环境很单纯，但我们不可以。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很难确定自己。我承认自己很感性，但追逐爱情，我没这种勇气。”

　　在成名的诸多影片中，她接触着不正常而被扭曲的爱情。没有选择，她被第五代导演带入了一个不正常而扭曲的中国年代，她是一个被沉重压抑的符号， 她是一个被选择的女人。她消弭了自己，从属于导演、制片人，乃至她自己的社会形象。她微张的嘴唇、浅浅的呼吸、迷醉的双眼……而这时，她往往已被男人强行抱了起来，放倒在诸如“高粱地、染坊”这样的奇观地带。她的身后充斥着极富生命力的田野男人。是的，她的个性是倔强而反叛的，她的倔强、反叛被最大限度地提取着，升腾着，遭遇着压抑的社会，在半空中破裂开来，陡落，散发着悲凉的艳光，那是她不可代替的中国美丽。

　　戏外，她同样被导演选择了。一个有激情有才华有表达欲望的导演，一个沉重而有震撼力的灵魂，才出道的巩俐注定无处可逃。她不由分说地被带动着同台演出，倾情献演。她的青春岁月注定被力量降服。

　　她爱他么？她没有回答，面对公众，她是永远沉默的。

　　她哪里可能不爱他？没有分明的戏剧界限，他是她永远的青春教育。80年代的行为烙印在巩俐身上无法抹去。

　　“一个女人可能像周渔那样同时爱上两个男人么？”

　　她回答道：“周渔并不是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只不过第一个男人退缩了，她才有了另一个选择。这一段结束后，再爱上另一个男人，也很正常。”

　　巩俐的爱情观依旧是传统而刻板的。她不能，她没有足够的轻盈去盘旋于两段感情。游戏，这个新生代的词语对巩俐而言是种亵渎。

　　周渔在追赶，她追得辛苦，那样苍凉而往下坠落的背影让人看得心疼，心往下沉。可回转身，周渔的目光坚定。`她想为自己的意义而生活。

　　“她为爱而执著，如果人的一生能这样过的话，我觉得很值得。孙周很尊重人的原始的情感，不加任何社会的外界的影响。大家都应该去尊重和尊敬这份情感。当然在当今社会不可能没有任何约束。但是，这份情感你可以藏在心里，你可以幻想，你可以去做一个很美的梦。”

　　香港那个尴尬沉重的花瓶

　　1996年，巩俐和很多女明星的归宿一样，成为商人之妇。她嫁给英美烟草公司亚太区总裁黄和祥，定居香港，她说这个男人“很体贴很宽容”。一切是繁华落尽后的安稳生活。

　　安稳的生活，是这样寥寥的几句——“我的婚姻生活还好吧，一般，跟普通人差不多。夫妻之间的互相尊重和理解是挺重要的，不要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你才会知道，才会明白，事情做完了才知道自己不对。其实两个人生活在一块儿不容易，原来谁也不认识谁，各自生活到二三十岁了，突然要在一起过日子，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在日常生活中，我丈夫是个性格温柔体贴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总能避免发生摩擦。我们相处得很好，很和谐自然。”

　　9年就这么一步跨过了。我们当然没有忘记巩俐，只是也没有特别记得她。她是那样一个疏淡的影子，挂在影坛的边缘。依稀她参加过几次国际电影节，拍过几个大场面的广告，依旧是最华贵的中国女人，笑得灿烂而大方……那是一个过场吧，锣鼓敲响，众人总等着她过场后定下来的新角色。

　　奇怪的是，她没有成为一个香港社交界的名媛，没有成为一个物质的品牌女人安闲的富商太太，9年了，新人的笑容换了几拨儿，而巩俐一直都没有一个定得下来的崭新角色。

　　一转身，千呼万唤出来的，是1999年《漂亮妈妈》里苦难的下岗女人。不由得，石头落地，只能轻轻叹口气。这是巩俐，巩俐还就是巩俐。

　　“我不喜欢香港，还有一个文化的隔阂的问题，自己说的一些事、话吧，别人也不感兴趣，别人说的话你也不感兴趣，就没有办法交流，没有共鸣的时候，人就觉得变得很迟钝。可能如果你是一个从商的人的话，香港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是一个动脉，商业的动脉，如果是搞文化、搞艺术的人，那个地方不太适合。现在就很少去那边，我觉得我在那边待时间长了，我就很木讷。”

　　在巩俐成名的年代，内地与香港之间，不只是隔着一个罗湖。

　　1993年，已经当上威尼斯影后的巩俐，和周星驰合作《唐伯虎点秋香》，败走麦城。“别人问我你最喜欢你演过的哪个角色，我就问他你看过《唐伯虎点秋香》吗？我说我最喜欢那个，他说你为什么啊？我说因为那个我演得最不好，所以我最喜欢。”

　　记得那个秋香。她对表演本身的抗拒写在脸上。“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说我不做。我可以演，其实我完全可以演，但是我就不情愿。等观念快扭过来的时候已经拍完了，后来其实我觉得挺后悔的，如果让我现在再去尝试一种这样类型的东西，我就会尽情地去尝试。”

　　在秋香之前之后，有1991年的《豪门夜宴》、《上海滩赌圣》，1992年的《梦醒时分》，1994年的《天龙八部》，巩俐给了自己足够的扭转观念的机会去适应香港。可是，巩俐做不了一个花瓶，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这么一个沉重而不合宜的花瓶。她就是那么无法放开自己，转不过身，投奔于商业的潮流。

　　随后是香港的9年时光，她一直都无法彻底放开自己，转换成另一个更为轻松的女人角色。“我觉得一个人不能没有事儿干，特别是一个女人，你不能真正成为一个家庭妇女，成天就围着家里转，这样慢慢会失败，会失去很多东西，失去自我。”

　　巩俐在等待，在孙周、王家卫的扶持中等待，等待完全的释放，我们也在等待。一切的尘埃并未落定。

　　喜欢宋美龄，“但我恐怕还没那么美，怕演不来。”

　　“刹那间谈话止住，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步伐……让我们忘了一切，无药可救。”无独有偶，西方媒体曾用类似这样的笔法写过巩俐，也写过张曼玉。这两位影星都曾在国际电影节上频繁获奖，西方人觉得她们的出场就意味着东方和中国美好女性的出场。

　　一直，巩俐都是东方美女的代言，《时代周刊》对她的评语是：“中国珍珠——具有东方聪慧与灵气的中国明星。”而此前，巩俐是《时代》、《PEOPLE》、《巴黎竞赛报》、《新闻周刊》等所有知名杂志的封面宠儿。在《巴黎竞赛周刊》专访记者的眼中，巩俐面部带着微笑，不施粉黛，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巩俐的家是一个在紧闭的门窗里面，完全与喧闹世界隔开的一个真正和谐与平静的天地。巩俐就是一个云端里的美人。她美得沉静和通达。

　　巩俐懂得世界给她的欣赏，“也许吧，相对于世界来讲，我是属于中国的，其实我是一个很中国而且很北方很沈阳的女人。为了工作我愿意跑来跑去到法国、到哪里，但最渴望的生活方式是住在中国，在中国北方。许多人都说我很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角色给大家的这种印象，但是我在很多事情上确实有自己的主见。”

　　巩俐更懂得给予世界她的欣赏。采访前，正值宋美玲去世。巩利说宋氏三姐妹是她从小就特别崇拜的女性，一本《宋庆龄和她的姊妹们》不知读过多少遍。“我挺欣赏宋美龄的，三姊妹中如果要演就演她吧。”那样跨越3个世纪的美女，看过大世面，见证大时代，过得多精彩！“但我恐怕还没那么美，怕演不来。”巩俐说得自然而不做作。

　　巩俐懂得感恩。“张艺谋对我确实有很大的影响，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正处在成长过程中。张艺谋对外很平和，给了我很大的影响。我们都很低调，在我后来的成长过程中我也一直这样。我觉得这样很好，很塌实。”

　　巩俐懂得美，一点一点，巩俐的美好是到人心里去的。她美得倔强，而从不跋扈、张扬。她美得聪明，而不锐利。她美得有力量而不强悍。她美得东方而传统，可是刹那间她也能游刃有余地跟着各式服装游走——换装，拍照。她更换着表情，她说这服装风格很酷，所以她的表情也要酷酷的，“这个时候笑就不对了！”一边慢慢伸展着身体，巩俐摆出所有摄影师需要的姿势。(文/朱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