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提春树。有一天晚上吃饭,这孩子哭着喊着要去钱柜唱歌,本来大家已经准备要散,但为了将就她就只好去了。最可气的是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包间,春树突然开始打电话,接着就说马上要去会男友。离开前她跟狗子唱了一首歌,喝了一杯软饮,仿佛给了大家很大的面子。当时我真恨不得上去踢她两脚,然后把她扔到荒郊野外喂狼,因为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操蛋的。春树说的对,她随时都在超越自己,永远都在做一些令别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但这么做的结果,是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同时,也使她自己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好在
她还年轻,在春树看来,年轻就是美丽,就是力量。但这还不是我不想评春树的原因,虽然我反对拿年轻说事,好像谁没年轻过似的。不幸的是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懂,演艺圈文学圈每年都要推出几个小兔崽子,不听他们不看他们就是不时髦,仿佛历史就是由他们创造的。可悲呀可悲,你看棉棉已经老得不会写字了,一年到头呆在英国的乡间别墅,她的宝贝女儿隔三差五就拎着点心盒子去探望她,可人家活的仍然很有激情。你再看赵赵这个刁老太婆,牙齿都松了,还整天对着镜子描眉画眼。中秋节咬不动月饼,只好在家里蒸包子。可春树身上那股浑不悋的劲儿就是从赵赵身上学来的。她早晚会从赵赵那儿明白姜还是老的辣。别看春树现在折腾的这么厉害,一过三十岁就会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假正经。遇到看不惯的事,哪怕是哪个男生多看她两眼,她就会不停地说别这样别这样。看到别人读她的小说,她会一本正经地否认,说那个写书的人不是她。所以听说春树写完这本,不打算再写了,我认为这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她的两本书基本上已经把这路子的写作封死了。再写也没多大意思。尽管七、八年后,还会出现一个类似春树的青春偶像。真到了那时候,春树再感叹青春的残酷也不迟。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会悔不当初没去做哈佛女孩吗?当年她的书让那么多望子成龙的家长担惊受怕。但是要知道在春树开始写诗写小说时,她的同龄人正在写作文。
偶尔在电视上看到成年人跟少年天才对话,不管那些成年人赞同还是反对少年天才,到头来都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十分为老不尊不说,他们在各自领域苦心经营取得的所谓成就,居然一点儿也用不上。这使我对名人对专家对成人十分怀疑,我可不想就这么把自己的晚节毁了。想不到现在的孩子这么成熟,这么难对付。包括那些想上哈佛上牛津和剑桥的孩子,他们随便一句话就能把老师和家长噎死。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我认为主要是因为他们普遍压抑,却很少有谁能像春树这么释放。但把社会问题归到春树身上是十分荒唐的,就如同把春树的成就当成文学成就同样荒唐。因为在春树这帮孩子的眼里,文学已经死了。再跟她谈文学还有意思吗?想起一次在北师大开诗会,春树跟一个老头不知为什么吵起来了。那老头看上去体格健壮,手里还拎着一把剑。据说他是师大的体育老师。我真担心他一剑把春树劈了,想不到他老人家连比划都没比划。显然他是被这柄由自己随身携带的利器震住了。看到这儿我才明白,我们平时有很多拿来吓唬别人的东西,其实就是吓唬自己的。这本是成年人的游戏,也没什么不妥,但春树她们不会跟我们玩。既然春树不吃这套,我们又何必跟她搅和?还是让她去失恋吧,让她永远为买不起10块钱一支的口红而发愁,让她跟家长一言不和便离家出走。或者让她独自享受那长达半天的欢乐吧,在中文里,半天很短也很长,短时转瞬即逝,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长时则令人无法忍受,足以使快乐变成煎熬。也许,这正是春树她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