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的爱怎么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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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1月17日09:48 北京青年报
在组织这个话题的时候,一些被访者的谈话让我感到了他们的矛盾心情。是的,在我们的生活不能独立之前,我们实际的成长过程是不能离开父母养育的,而我们经济独立之后,离不开父母的感觉是在心理上的。无论我们生活得怎样,对父母的爱是在心灵的最深处,就像儿时父母对我们不需考虑的关爱一样,或许是血缘注定我们无法割舍这份情怀。但细细想来,这是怎样一种爱?怎样表达这种爱呢?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答案,这里面虽有“代沟”的问题,但似乎又不能一概而全,也许还有想法和做法的问题,这让我们无奈和尴尬,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无法选择父母,在我们理解父母之后这是我们终需要考虑和面对的问题。
生活在父母身边,我觉得孤独
我是一名大一的学生,外表开朗、活泼,同学都说我很随和、大方、真诚而坦率,有我的地方就有笑声。但我不喜欢回家,不喜欢过节,不喜欢喧闹。回家的时候也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上灯,拉上窗帘,自己缩在角落里,这时候我才觉得安全、轻松和舒服。
我父母经常吵架,甚至夜里也会不停地作战,起初我还劝劝他们,但会被他们泼几盆凉水。我也就开始发脾气,有时不能自制。我害怕我像妈妈一样对什么都疑心重重而使情绪不稳定,但我发现我很偏激,很容易走极端。我很闷,跟其他亲戚说,他们都说是我的错,让我体谅父母,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一次,因为我说话语气的问题和妈大吵起来,甚至张口骂人,我想我让妈失望了,但我并不想这样。事后,我很后悔,妈妈让我反思一下,我张口就说:“你心烦可以回家发泄,我为什么不行?”她瞪着我说:“你小小年纪,有什么烦恼?你简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说:“我有吃有穿就幸福吗?和您生活我感觉很累,我怕您,你说一,我就不敢说二,你说干什么我不干就是不孝顺,你觉得我没有跟你理论的权利,我怕做错事、说错话,因为我总会被你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就没有其他方式吗?”其实,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她明白我的想法,这比我说一句认错的话更重要。可是她大嚷起来:“我们吵架难道怪我吗?我怎么限制你了?有规矩也是为你好,有哪个家长不说孩子的?还敢跟我对着吵,像头畜牲一样。”次次都是这种结局收场。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争吵,也不再做中间人,那是大人们自己的事,但我总想,他们的生活怎么会过成这样,我以后的生活会不会也是这样?我感到害怕,感觉很累,我根本没有跟他们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我觉得我们之间越来越陌生,在他们面前,我是那么孤独。(文/夜)
我终于理解了父母,但不再期望理解和认同
(苗先生,28岁,公务员)我是独子,似乎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妈妈大吼大叫的声音就永远都在耳边,她对爸爸充满了怨气,对自己的工作不顺心而在家发泄,只要爸爸一吭气,她就大叫着要离婚。在我的记忆中,我总共撕过5张我妈写的离婚协议书,我烦透了。上中学时,我总是不打招呼就睡在同学家,我只想让自己耳根清静一下。在高考填志愿时,自作主张填报了外地军校,因为军校是提前录取,我想能早一分钟离开我的家和父母,能早一天独自生活。这一做法使我妈极为生气,接到通知书后,她在那段时间安静了许多,我临走的时候,妈妈叫住我,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怔怔地看了看我。
工作以后,我住单位宿舍,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家,回家也只是同爸爸下下棋,听妈妈数落爸爸的种种不是。我不会跟他们说我的苦恼,既然我年少时能“抗”,更何况现在。但有一天我回家,爸爸不在家,妈妈在翻一本旧相册,我在那本相册中发现了一张我曾撕烂的她以前写的一张离婚协议书,妈妈在那一刻有一种我以前从未发现过的柔弱,她在我印象中是火爆脾气、蛮不讲理的。她对我说,她一生中似乎什么都不顺利,和爸爸结婚也是一种情急之中的选择,虽然爸爸是个好人,但并不是她需要的人,她当时发现了我扔在纸篓里的这张离婚书后,就决定不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但她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关心她是否要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因为我已经能理解她那时的失落、不平衡和他们之间感情的问题。在那一瞬间我发现,妈妈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老了,我能明确地感到她对我的依赖,我的确为以前的事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我也第一次告诉妈妈我正在认认真真地恋爱,没想到她听到我女朋友的情况后勃然大怒,她说她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以前她可以认为我不懂事,而现在我应该体会当妈的心情,她给我定的女朋友的几条标准,我现在的女朋友没有一条符合的。最可笑的是,她的标准中除了学历、家庭、身高之外没有考虑到我是否喜欢,我简直觉得她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没活明白。又试着和她谈过几次,但都是不欢而散。现在,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样,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如果她希望她的不如意在我生活里得到一些弥补的话,也许我还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我是不可能按照她的意愿去生活的。以前我似乎不懂妈妈的关爱,而现在我终于可以理解和感受到了,我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春节放假,我会回家呆几天,但整个假期如果都要面对他们,我恐怕也受不了。真是挺矛盾的,不回家的时候想家,而真要整天呆在一起我又觉得很无聊。(采写/李文)
只有等待的日子
芸去了远方,有很长时间了,也许不再回来,我只知道在午夜梦回之际,记忆深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芸是我的女朋友,但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
芸走的时候,我刚考完研,正在找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因此而度过默默无语、冷冷清清的春节。我没有留在家乡,义无返顾地来到这座城市寻梦,这里有我娇小玲珑、温柔可人的恋人。
在都市浪迹,终日四处奔波,辗转在各类招聘会之间,身心疲惫,格外沮丧。芸也很忙,她与朋友开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也终日四处奔波,辗转各地。相见的时候越来越少,电话中的交流也越来越平淡。我们知道肯定出了问题,但都不知道如何修缮。
芸走的时候,与我通过电话,我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要去多长时间,我只有开始等待,我不知道这样的等待是否将遥遥无期,是否会无疾而终。
又过了很长时间,记忆中的等待特别漫长与无聊,消磨着我的是渺无音讯的芸与逐渐布满额头的相思,芸在电话中留了她的E-mail给我,好心情地说,你给我写满一百封信的时候,我就会回信,就会回来,不准重复发。那天阳光并不灿烂,但我的心情无比灿烂。
于是我开始写信,给别的人,更多的是给芸。芸突然有一天回信了,嗔怪我不把她当回事。我才发现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我所写给芸的信大部分发给了我所不认识的隐藏在网络里头我所不知道的人,发给了与她用户名相同的另外的“女孩”。她用的是163的免费电子信箱,我却几乎悉数发到263的信箱了。于是我又重新写信、发信给芸。颇不好意思地给那位收到很多莫名其妙邮件的用户发去一封涕泪俱下、情真意切的道歉信去说明原委。
芸还是没有回信,我表错情的“对象”这次倒连续着这前沿的方式交流,甚至相约到聊天室“面谈”,这让我感觉意外而又美妙无比。虽然后来终于与这位不知姓名不知性别、不知年龄、不知职业的“对象”失去了联系,但在最后的E-mail中“她”提醒我:在我的心中全是芸的影子与痕迹,通过与我的交流,“她”知道芸是个难得的好女孩。我蓦然发觉很长时间没与芸联系了,没有梦见芸笑吟吟的模样了。给芸打电话,她手机终日关着;给芸发E-mail,她始终没有回复;我只有等待,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给她传呼留言,每当听到传呼小姐温柔亲切的声音,我总是备感凄伤。
一天夜晚,我静坐在灯影的角落思索与回顾,我才发现自己早该放弃这段缘分,自己与芸已根本不再处于相同层次。尽管我们曾同路走过,曾经相互等待过,也许我必须重新寻觅与等待,这种情愫已困惑我有很长时间了。于是我发了主题为“第100封信”的E-mail给芸,这以后又过了很长时间,我终究不知道芸还会不会回来,但我知道我想逃离,逃离这初晴的天空与城市。(文/瘦枭)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的生日
我从未给父亲过过生日,甚至连父亲的生日是哪一天也不知道。父亲也从未给我过过生日,可能他也忘了我是哪天出生的。
参加工作后,寄居在姨妈家里,姨妈待我如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也难忘记姨妈一家为我过生日的情景:一桌香喷喷的饭菜,一声声真诚的祝福,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种热烈而温馨的气氛都是我从未奢望过的。我那时想,如果在自己家里,父亲会不会给我过生日呢?当然不会。父亲会为那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过生日的,她才是他们的最爱,一家三口,也定是其乐融融的,只是,这中间缺少他大女儿的祝愿,他会不会觉得缺少什么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缺少父亲的祝福,我的生活竟也一帆风顺,转眼,我要结婚了。记得来到父亲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工作,抬头见是我,他似乎没有一点惊讶的神情,平静地招呼我坐下,给我沏了一杯茶,然后只是端详着我。终于,我开口说:“爸,我要结婚了。”“什么时候?”“我生日那天。”“噢,10月22日,你已经快27岁了,爸爸祝福你。”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使我内心感到了巨大的震颤,再也无法平静,原来父亲一直是想着我的,只不过这种感情是深埋在心底里。临走的时候,父亲送我到大门口,叮嘱我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的鼻子酸酸的,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走上前,轻轻地将父亲外衣的拉链向上提了提,再按按平整。
在每年相同的日子,爱人给我点燃生日蜡烛的时候,我就想亲自为父亲点燃红红的生日蜡烛,但直到现在我什么也没做,因为这似乎并不属于我与父亲的沟通方式。有时,我也会自我安慰,希望父亲“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不在意生日怎么过”。只是我会不断在想,什么时候能亲自为父亲过一个生日呢?(文/杜冰梅)
有父自远方来
父亲要从远方来,一下午,我设想了上百种接待父亲的方案。比如,一起吃份大餐,让一向清苦的父亲享享口福;去看一场豪华电影,让素爱电影的父亲体会一下现代视听;一起去逛王府井、西单,让父亲重温年少时的感觉……如此种种。我想象着父亲可能的神情,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
然而,当我面对风尘仆仆的父亲提出第一个建议的时候,便遭到了断然的拒绝。“回去下把儿挂面就行了,出去吃多贵啊!”“没多少钱,为您接风嘛!”我撒着娇,硬拉着他去了。只是我们吃的不是大餐,而是普通的快餐。
“这一顿要在家里,可以吃一个礼拜。你现在也学会奢侈了!”饭后,父亲的感叹让我默然了。原本在头脑里翻腾的种种方案一下子冷却下来,化为阵阵难以言表的滋味。
父亲小的时候,他是家中八子女中的老二,而家乡重男轻女的习俗,却使他成为义不容辞的老大,老大意味着养家糊口,意味着撑起门户,意味着无私的奉献,老实的父亲都认认真真地做了。为了挣钱,他脱离了土地,成为一名四处漂泊的铁路工人,几十年间尝遍了生活的艰辛。近五十岁时,为了我,他终于回来在工厂里当钳工,代价是以前的工龄全部作废。记忆中,父亲似乎从未富有甚至充裕过,他一生清贫,一生节俭。
我总想着报偿,想着让他在余生中得到从前未能得到的一切。当年,我堂而皇之地离开家乡,成为象牙塔中的骄子;现在,我又堂而皇之地走上讲坛,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虽然我依然平凡,但是我比父亲幸运的是我生在这个时代,所以,我想在为父亲创造幸福。然而,父亲他早已习惯了清贫。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不再提我的那些愿望,只是每天抽出尽量多的时间陪父亲聊天。父亲依然喜欢讲他从前闯荡南北的故事,依然喜欢用当年五分钱一大碗的甩袖汤对比今天几元钱一支的“冰棍儿”……我饶有兴致地听着,尽管我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我们每周去批发市场买菜,每天计算着用电量、用水量以及种种其他的量。我的房间里多了几盆花,我的蜗居卫生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渐渐地,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家的日子,只是现在,我不会再轻易地发脾气,父亲过得很愉快,而我却有点疲惫,工作的压力一天天加重,有时候,我真想尽情地大喊一声,大乱一场,可是因为父亲在,我不能。
终于有一天,父亲要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对我说:“我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我走之后,你照样过你的生活。只是别忘了要想得远一点,人不会一世顺利的,总得有点积蓄,以备万一。”“我来了一趟,也就放心了。我和你妈的退休金足够生活了,以后别再往家里寄钱,省下钱自己存着吧!”
父亲回家乡去了,我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蜗居依旧凌乱,生活依旧缺乏规律。然而,我每周必会去批发市场买一回菜,因为那里的菜的确便宜。(文/张丽丽)
为什么不把爱说出来
(丁女士,33岁,外企职员)我在10岁时才回到父母身边,那时有一段时间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爱我。一次下课后下起了暴雨,许多同学的父母都拿着伞到学校来接,可他们却没来,我心里有些委屈,顶着雨回了家,紧接着就是发烧。爸爸后来对我说:“以后会遇到很多事是父母不能帮你的,你要学着自己去解决。”我是在长大成人之后才理解了父母的苦心。像现在回家,他们很少让我帮他们做事,偶尔我会说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他们过两天就会打电话给我问我心情好些没有,似乎现在的我在他们眼里变得少不经事了,他们的心就像他们的身体一样比年轻时脆弱了许多,我从此不敢把不好的消息和心情带回家,因为不仅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会让他们更担心。
我经常出差,他们也知道我很忙,他们很少张嘴让我为他们做什么事。一次,爸为了挪动电视机把腰扭了,我回家知道后跟他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搬也不晚,你非要自己做,这下舒服了?”爸听完生气了,他说:“你们都忙,我不想给你们找麻烦,再说,我们自己能照顾自己。”听完他说的话我有些心酸,我知道,他们不需要钱,我每月给他们的钱被他们如数地摞在抽屉里,但他们受到的任何一点伤害都会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为他们做事时我才能为我的孝心找到一个出口,否则,我会感到他们在远离我,这种感觉让我心里不好受。
中国人似乎除了爱人之间是不喜欢把“爱”字挂在嘴边上的,我是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所以总觉得爱父母是不必要说这些肉麻的话,只要你心里爱他们,做一些爱他们的事就够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我们能对其他人说,惟独不能对父母说。记得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在外地出差,爸爸给我打电话,声音是沉重的,他说他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我不知为什么,沉默了很久对他说:“爸爸,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论我在哪里,你要知道我爱你们。”爸爸“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在那一刻我哭了,我心里有一种释放的感觉。(采写/李文)
孤独者的快乐
我养的一只猫不堪忍受寂寞,在我开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独自偷欢”去了。
在找猫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是他收养我的猫。他的工作角色是多重的,拾荒者、三轮车夫、苦力。我从猫的叫唤声中推开他的那扇门时,他正在烧一锅粥。锅子支在几块砖上,下面的柴火正旺,“哗哗”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在城市里,还有如此原始的做餐方式,真令人惊讶。
他煮的粥的颜色不是很好,大概是中午吃剩的。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用匙儿舀起一点往嘴里送,那样子十分陶醉。桌子上摆着半瓶酒,不知是什么牌子的,几颗花生米滚得满桌都是。
我要回了我的猫。他好像有点舍不得,过来摸摸猫的头,嘴巴朝猫作个怪模样,对猫说了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土话。他的年龄肯定在50开外了。他不和我说话,只是跟猫说话。我觉得他那天很快乐。
有时候,我会特别注意这个人。他一个人住在一幢楼房的地下室里,好像没有一个朋友。
我还发现,他竟然可以用一碗粥下酒,并且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酒吃好了,他就踱出来,站到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充满了笑容。
有一次,我还发现他一个人无缘无故在呵呵笑着,见我注意他,又止住了笑。他的生活方式与别人截然不同,这种生活方式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极不愿意接受的。正因如此,有时候,我常怀疑他的笑意是不是出于真心的。
前几天,我买了一只冰箱,在楼下,我对着这个庞然大物如何搬上六楼愁眉不展。我和女朋友便动手抬,我们的姿势当然十分难看。我就看到他在欣赏我们,就像在观看一场表演。对于做惯苦力的他来说,他有欣赏的权利,因为这种活计他一个人就能轻松对付。我偷偷回头看,他的笑容已像花一样开出来。
他是这个城市的拾荒者,他有自己的理由分享别人的快乐,有谁能说你快乐而你不配呢?当一个拾荒者以自己的方式活得那么张扬的时候,我们能说他一无所有吗?(文/陆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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