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城市乡村猫(新浪网友) 图/赵婷 欢迎网友投稿
美美是我的网友,在另一个叫做衢州的城市读中专。我和她之前的故事说来有些荒唐。我刚学会QQ聊天的时候,她来找我。一来二去比较谈得来,便稀里糊涂地打了电话给她——那时候还是大一,我初涉网络,对网恋那东西还充满着异想天开的期待。
谁知在电话里言语不和,不知所谓地吵了起来。吵到一半,我想到我打的是长途电话,便急急忙忙挂下了,再不理会。第二天上QQ的时候,一上来就把美美从“好友栏”里删掉了。眼不见为净啊,不然要时时地想起那个烦人的电话来,还有那些无辜牺牲的电话费。
很多个日子过去,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曾经有这样一个叫美美的人出现。某天QQ“陌生人栏”里有人发消息给我说,你好。聊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被我删除的美美。我说些抱歉的话,她说了原谅的词。于是,她又成了我的“好友”。
后来间断地写过几封信。其中一封还夹寄了我的一篇小说。她说实在想不到我有那么好的文采,她有相见恨晚之感。我颇为得意,心想,女孩子的所谓“相见恨晚”多是有深意的,相当于一种暗示。在一个深夜,我得意忘形地写了一封类似情书的东西给她。谁料到她嫌我做事冲动不懂分寸,有些愤怒了。于是,我只好作罢,对她再不抱网恋的期望——网友就网友吧。美美逢年过节还会寄卡片给我。而我只收不寄。我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表示“她愤怒我有些不爽”的意思。
寒假来临前的一日,意外地收到美美寄来的围巾。是她自己编制的,据说是她为自己的生日编围巾的时候,想起我来,顺便也给我编了一条。那时候,真是感动,毕竟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这么隆重的礼物。以前同学朋友之间也就卡片来传递一下感情。她先我放假,我收到围巾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学校了,所以也没有机会说声谢谢。接下来是一个多月的寒假。寒冷的冬天里,这条脖子上的围巾让我如沐春风。
大一的第二学期开始,我很少再在网络里行走。也想明白了,网恋这东西是最不切实际的空想,至多也就柏拉图而已。偶尔还在QQ上遇见美美。她说她其实是想见我的。问她为什么,她居然说我是大学生,她是中专生,不能匹配。匹配这词是我说的,她说的大约就这个意思,具体的词语也给忘却了。临下网,美美说打算有时间在六月份来杭州找我。我说,那么恭候你的光临了。
零二年六月的某一天,我一本正经地捧了本《大学英语》在看。美美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延安路了,来了好几天了,正在和茶馆学习茶艺,安顿之后,就想见见我。
我于是在学校南门见到美美。扎一个小辫子,眉毛稍浓,皮肤微黑,身体娇小玲珑。我把学校家人超市买来的冰激凌递给她的时候,美美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那阵子,正读村上春树的小说。于是,我很轻易地在心里想“我在六月某个火辣辣的午后,遇上了100%女孩”。
在学校的林阴路上走许多路,说许多话。美美说她学习茶艺只想多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美美说她也许会在将来办一所幼儿园。美美说她是很喜欢很喜欢小孩子的,像陶瓷一样光洁的脸。美美很健谈。每每说到理想的时候,她总是用很认真的语气,很认真的表情。我觉得有些羞愧。即便那时候我进大学快一年了,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稀里糊涂地活着,说话很颓废表情很冷淡。美美说,其实人是需要沟通的,不要老是一个人闭塞着,适量地交一些不同的朋友吧。我很认真地点头同意。我忽然觉得美美就像是诲人不倦的圣母玛利亚,我是个顽愚的庸人——然而我还是开窍了。
一个星期之后,我坐12路车到延安路找美美。美美下班已经6:30了。我们在冷气很足的解百待了一会,走了几条街,又返回到解百对面的一家德克士店。两份薯条,两杯可乐,两个汉堡,打折之后是33元。美美很认真地对我说,等了她那么久必须让她做东。于是我只好微笑着把伸进裤兜的手空空地掏出来。
去美美住处的4路末班车是9:30。我们从8:30开始在4路车的站牌下等待。公车过来,美美攥了枚硬币上车。隔着公车的窗子,我看见美美瘦弱的身体随着人群缓慢地移动,然后找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美美和我轻轻挥手,我用口型告诉她,再见。在4路车消失的时候,我发觉右手攥着的一枚硬币已经潮湿了。
7月14日,我们见面满月的日子。我坐车去延安路找美美的时候。和茶馆已经迁走了。过几天在网上查到它的新地址,再去的时候,那里的服务生告诉我,美美已经离开了。我隐隐地有些失望,也许她去宁波了吧。六月份的时候,美美说她可能要去宁波的一个学校继续念书。再过了几天,想上QQ给她留点信息的时候,却不料QQ被人盗了,密码失效。那样的话,我只能守株待兔了。我想大约美美还知道我的通信地址。
直到零四年三月份,过去了一年半之后,美美的明信片才飘然而至。看着她明信片上引的北岛的一首小诗,我笑声泪痕。我不知道该如何续接起这段缘分来。半个月后,我还是依照她留的在衢州一个保险公司的地址,回了信给她。可是我明显得感到力不从心,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信了。曾经我以为只有这信纸上的交流才足够温暖,却不得不适应这个速食的时代。我想,美美也已经融入到这个时代了,一切以简便为主。她没有再回信,遵循我的意思,按我留的手机号码,给我发了短信问候。
聊完各自的一些变化,忽然觉得无话可说了。日后,美美还时常发些有趣的短信给我,而我不再回复。很多事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已经成为记忆,要从记忆里再搬回到现实之间,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往往是徒劳。
于是美美来杭州游玩,提出再见见我的时候。我推说自己在宁波的家里,闪避了见面的尴尬,很多时候,李商隐的话指点着我们的人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