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悦然
我是在去年秋天写了《右手能干的事有很多》,这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久的一个短篇,因为我写着写着就迷惑了,后面的故事该是怎么样,究竟什么发生了,我自己也感到迷惘。然而这正是这个小说带给我的乐趣,所以写它的那些日子是尽兴而难忘的。我越来越迷恋小说了。
我想要说的是情结。在我看来,一个人都会有着或清楚或隐约的情结。严重的有恋父恋母情结,不过其实迷恋一座城市,迷恋一个物件,迷恋一种情绪,在我看来都是情结的一种。情结是迷人的东西,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一个人陷入完全沉溺并且不断追逐的状态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一种义无反顾的样子,力量的巨大是惊人的。所以我决定写写情结。有关右手的情结是这篇小说的出发点。
我想大概由于一件发生在我童年的不便尽述的事,我从此就有这样一种右手的情结。当然我不像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李渔,我对右手是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不远不近,还是十分理智的。但是写在小说里,我就更偏爱一种“过”的状态了。偏执的,疯狂的,奔着一个方向就一头冲过去,那是多么奇妙的事。所以我给了主人公李渔一个契机,让他在童年里就和右手的情结纠缠上,然后从此他的生活都将紧紧围绕着他的这个情结展开。当然这其中也体现了我的另外一个格外关心的话题,就是童年对人一生的影响。勿庸置疑,这个影响是十分深远的,在古今中外的很多小说里,作者都表达了这样的影响。我记得许多次地读到类似“那件事把他的一生都改变了”这样的话。这是一句非常伤感的话,非常伤感,那种无法挣脱的宿命感是这样地令人绝望和无奈。于是我也在我的小说里表现了对这个话题的关注。有所不同的是,也许由于我还十分年轻,这种童年对一生的影响,我还不能十分透彻地看清它的全貌,所以这更像一种探讨,对于这个问题的,我在我的20岁的观点。它以后一定还会变,但是好在我已经有了这篇小说来记录我这个时候的看法,使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总可以拿出来温习。
此外我的小说里常常出现轮回的概念。的确如此,我相信它的存在。这种轮回可能不是确切的报应或者报答,很多时候,我更愿意把它解释成一种不确定的响应,就像你对着一面高大的墙喊了一声,可是回音具体从墙的哪个部位发出,你是无从知道的,它精确的又是在哪个时间抵达,我们也没法得知。可是我们谁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回声存在,不是吗。这就是我对轮回的理解,有时候我觉得它奥妙无比,而有时候我又觉得它其实就像一种寻常的自然现象一样简单,理所应当。
用了《右手能干的事有很多》这个有点废话之嫌的浅显易懂的句子作为题目,谨以此向我钟爱多年迷恋多年的右手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