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柔
卡拉刚生出来的时候只有五斤二两,是个女孩儿,一个标准的甜心。当我们无比兴奋地在为我们班第十六位女生终于生出个女宝宝而兴奋不已的时候,满大街却开始贴着葛优胡子拉茬的海报,非说“卡拉是条狗”,在我的建议下,我们把念叨了多半年的“卡拉”换成了“阿拉丁”。
其实说起我们的小卡拉也算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我经常仰望着她妈妈送给我的大照片感慨万千。也不知道是基因问题还是我们吃进去的东西太雷同了,身边的同学、朋友纷纷幸福地孕育生命,但最终就跟说好了似的,生的都是男孩。我们偶尔的聚会也像开妇救会,大家开导那些刚怀孕的准妈妈们生个女孩吧。其实小生命的性别早在精子卵子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但我们太渴望奇迹了。卡拉的妈妈从查出怀孕的第三个星期就成了大家的帮教对象,她一直微笑着点头,可私底下跟我愤愤地说:“凭什么她们自己生儿子,非让我生闺女不可?”我没敢搭腔,明明她领会错了大家的好意,因为我们都觉得生男孩好听,生女孩才是福气。
卡拉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当初也没想到会跟一只狗产生冲突。她妈妈怀上她只是偶尔吐了几回,其余都挺正常,能吃能睡。作为他们夫妻俩的好朋友,我每次都要问寒问暖,听卡拉他爸爸幸福地说老婆害口,我赶快买了两斤上好的红果还有果丹皮话梅肉,反正是酸的几乎都给她买齐了。到了她家,卡拉她妈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肚子,“你说肚子尖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仔细看看,我的肚子属于尖的还是圆的?”这问题真是尖刻,除了她那么大方地撩起衣服给我看,我也不知道生男孩的肚子是什么形状的啊。我说月份不大根本看不出来,再说古训不是讲酸儿辣女吗,你喜欢吃酸的还不明显?你猜卡拉她妈说什么,她说:“我压根就没害口的感觉,这些日子吃酸的牙都快倒了,我是想多吃点儿酸的给孩子一个心理暗示,希望我们家卡拉是个儿子。”
从那天开始,我就为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开始担心,因为她妈几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个女孩,可是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在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我们同学上亲戚的医院做了B超,显示卡拉是个甜心。卡拉她爸爸特别高兴,而我们同学却满脸愁容。
有一天我买了一些水果经过她家门口,看见我们同学正把她二六的自行车往肩膀上扛,我赶紧大呼而至。她挺着肚子示意我往后靠。怀孕将近七个月了,她还挺利索,天天骑车上下班,而且每天自己把自行车从一楼扛到五楼,偶尔还趁没人的时候在楼梯上做两下兔子跳;别人告诉她睡觉最好朝左侧躺,要不孩子缺氧,她知道了却天天朝右睡。我们同学问我,这样能不能让孩子自然流产。因为她这句话,我差点儿跟她掰了。将情况反映给了他老公,那个戴眼镜的文化人说要给女人的愚蠢举动拿笼,我们同学问:“什么是拿笼?”他老公说:“就是要抽你丫的!”好在肚子里的卡拉听不懂这些,所以无论她妈妈怎么折腾,人家还是坚持到了预产期。
我到医院的时候卡拉她妈已经进了产房,大夫建议顺产让我们同学自己使劲儿。屋子里不知道有几个人,都在大呼小叫,属我们同学声音大。后来很长时间也没生出来,我进去看了看,问她:“你真那么疼吗?”卡拉她妈抹了把汗说:“人家都喊,我干吗不喊?”后来他老公进去说卡拉她妈太累都睡着了。
当疼痛真正来的时候,卡拉折腾得很厉害,大概还把脐带绕在自己脖子上两圈儿半,于是只好手术。我发现我们同学的老公签字时候手直哆嗦。被汗水浸湿冒着雾气的眼镜片、一根接一根叼在嘴上的烟透露着一个男人的脆弱。他也不说话了,一圈一圈在手术室外面走,时不时地骂那些同样处于等待中却打着手机谈笑风声的准爸爸们两句“真没人性”。
孩子终于生出来了,20分钟。卡拉白白的,小单眼皮像她爸爸,可爱得简直没法形容,我看见卡拉她爸爸接过自己的孩子满眼含泪。后来我们同学也从手术室出来了,直到现在她没有再说一句女孩不好,作为我们班第十六位终于生出个女宝宝的女生,她无比骄傲地告诉别的同学,生女孩是福气。卡拉是个甜心,尽管今天她的名字变成了小阿拉丁,可还是我们所有人的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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