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被筱燕秋唱红了,每次演出完总有一大群戏迷围着她。她还收到很多信,其中有不少封是求爱的。筱燕秋像一只桃子,一夜之间就灌满了浆汁。她面色红润鲜嫩无比。她的嘴除了吃饭和唱戏以外又多了一个功能,那就是说和笑。裴锦素觉得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筱燕秋说,我这一辈子就应该这样活着。
筱燕秋的快乐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那就是乔炳璋。乔炳璋很少跟她说话,可筱燕秋处处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每次和他的目光相遇时,筱燕秋都不明缘由地心慌气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她想得最多的人就是乔炳璋。她觉得这说不出口,很丢人。可是丢人这事也由不得自己,她还是要想。想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就端着杯子使劲地喝水,好像水能把乔炳璋这三个字冲下去似的。这天,筱燕秋正一杯一杯地喝着水,乔炳璋推门进来了。小化装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筱燕秋紧张得眼前发黑,她把杯子放下又端起来,两个人同时开口了。
“你……”“我……”两人尴尬,互相推让。
“你先说。”
“你先说。”
乔炳璋笑了:“好,那我先说。我觉得你唱西皮《飞天》的时候,眼睛应该再慢些抬起,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再长一些。”
筱燕秋想了想,点点头,比画着进戏了。她围着乔炳璋转了一圈,深情地看着他。乔炳璋充满欲望地看着她,两人的脸越凑越近。乔炳璋的手抬起来,刚放到筱燕秋的唇边,突然有人敲门,两人一激灵,分身闪开。
舞台监督探头进来:“候场了!”扔下这句话,他走了。
乔炳璋和筱燕秋被晾在那儿。乔炳璋伸手在唇边比画了一下,他示意筱燕秋,口红蹭掉了。
筱燕秋拿起化装笔,细细地往嘴唇上补装。乔炳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筱燕秋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抬起眼睛看他。乔炳璋的眼睛里面溢满了柔情。筱燕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不跳了,她瞪着眼睛看着乔炳璋。乔炳璋掩饰着拿起筱燕秋喝过的水杯。杯子口上清清楚楚印着筱燕秋的唇印。乔炳璋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抚摸着那个唇印。筱燕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上,她想马上逃走,可脚却被吸在那里动不了。一种混合了紧张、害怕、兴奋,复杂到了极点的心情,弄得她喘不过气来。远处传来“当啷”一声响。筱燕秋像一只吓坏了的兔子,惊惶失措地
推开门跑了。乔炳璋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用手指把那个唇印,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了。
这一夜嫦娥和后羿出了异彩。两个新人登场了,新人是旧人变的。筱燕秋和乔炳璋在下面蓄满了的感情在台上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和飞扬。两个人浑身颤抖地唱着说着,情到深处,后羿不顾一切地拉住了嫦娥的手。筱燕秋一激灵,抬头看乔炳璋。后羿抬起另一只手,水袖滑落,露出他手指上的那个红色的唇印。
台下的男戏迷睁大了眼睛,敲板眼的手惊得僵在了那里:“戏里没有这出啊?”
“唱得好!真是一场比一场好。”女戏迷泪眼婆娑地感叹着。
筱燕秋痴痴地看着乔炳璋,乔炳璋的唱词中充满了对嫦娥的深情。筱燕秋泪花闪动,她跟嫦娥已经融在了一起,谁也不能抽身离去。
乔炳璋忘了自己是乔炳璋。他看着一心要飞上月亮的嫦娥,心中充满了绝望。
大幕落下,换场。筱燕秋从后幕急匆匆地走过,幕布里突然有人伸手,拦腰把她死死地搂住。筱燕秋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那人的手从幕布里露出来,手指上印着红色。筱燕秋的身子抖成一团。乔炳璋把她拉到幕布后面紧紧地搂住。筱燕秋听见自己的骨头被捏得喀吧吧直响。她晕了,想推开他,结果更死地抓住了他。乔炳璋想把筱燕秋按进自己的肉里,又怕蹭了她脸上的装。乔炳璋和筱燕秋脸对脸生离死别一样地看着,艰难地喘息着。开场的锣鼓点突然敲响。筱燕秋和乔炳璋紧握在一起的手哆嗦了一下,乔炳璋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筱燕秋的手,两只手缓缓分开。幕布水纹一样地抖动了一会儿,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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