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时装上的幽默就像是一门武功,修炼它可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无论是外露型的硬功夫还是收敛型的内功,如何幽默又不俗气,这才是幽默功夫的至高境界。
开山鼻祖
功夫有创始人,时尚亦有源头。虽然精确地指出具体时间总是很困难的,但我们还是可以大致确认一些在时尚历史中起决定性意义的时期,比如,赋予了衣着 “幽默亲近”的开山祖师。
社评家森尼特指出:“当时的人们习惯和别人保持适当距离,避免他们过于亲密的注视,这样他才能感到自己在进行一种正常的社交活动。因此,轻浮的幽默玩笑成分便被剔除,人们借助时尚与衣着隐秘地漫游于城市,它成了保护个人生存的一道必要的屏障。”这个潜规则一直到19世纪才被真正意义上的打破,她就是Elsa Schiaparelli。如果说Coco Chanel是解放了女性身体,那么Schiaparelli则可称得上解放了女性的精神世界。她做衣服,直接把意大利人的地中海热情缝制进衣服里,用色疯狂、奇而典雅、怪而不俗。
一些普通的物料经过她手,都能成为令人艳羡的时装,比如在1927年时推出的一件黑白针织线衫,只因将儿童服饰里的卡通式领结融入其中,便让当时的时尚杂志惊呼为“艺术的杰作”。而著名的百旗裙,则是拿好几个国家的旗帜各取一角,拼凑在一起,却塑造出凹凸有致的廓形,颇有些后现代立体剪裁的味道。她还将小报上讽刺她的八卦新闻统统剪制成图案,印在自家的围巾和便装上做反讽,John Galliano的“报纸衫”灵感应该也是源于此吧。她把女士手包趣味化,一打开就能听到“叮叮咚咚”的乐声,或者饰有发出闪烁磷光的装饰物,算起来,如今的bling bling元素,人家早百年前就已玩透。除此之外,好友达利(Salvador Dali)为她设计的“龙虾裙”、“眼泪裙”,艺术家贾图(Jean Cocteau)为她设计的各种图案,都使她的服装更添艺术上的趣味性。
在她之前,服装最多也只在代表“矜贵”的旧贵族式,和代表“浪漫主义”的自由乡村式之间徘徊,于是她的设计一出,欧洲各国人为其醉心。大家似乎都想不到,衣服也可以令人发笑,可以借此拉近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
天山童姥
女人总幻想自己是那个Barbie公主,屹立五十年不倒不算什么,风吹雨打五十年不老,那才本事。无须觉得秦始皇求长生不老丹,是愚昧无知,换作你也一样,只不过口中的不老丹,变成了身上花花绿绿的时装。这是属于这个群体中的幽默,外人很难懂。
来自意大利的Frankie Morello早前几季都是充满荧光色的街头风格,是青少年的轻松幽默气质;而这一季却转而成熟起来,不过依然不脱意式幽默的底子,既然大家都钟爱蛋糕裙,不如就把蛋糕做大,把人都变成蛋糕和礼物状,那样才玩得够本。时装界,执迷于不老的人起码占了百分之九十。那么多金主,设计师们当然拿出八仙过海的看家本领来博君一笑,好比西班牙品牌Agatha Ruiz de la Prada。这位西班牙阿婆的法宝是用糖果般的鲜艳色彩,和生活中的月亮、星星、爱心甚至荷包蛋、胡萝卜之类的小玩意,来“哄骗”那些小姑娘心态的人。印度时装设计师Manish Arora则像是名“卖花娘”,方寸布料上都忍不住要绽满花朵。Antoni & Alison这对异性拍档,每一季都固定选择一些俏皮或讽刺的元素铺陈于时装上。09秋冬季中,他们就拿各式各样的女性制服开涮,从军装、护士、运动员、艺术家、办公室职员甚至女超人、机器人都被拿来取乐,更深程度上,是展现了社会发展对衣着形式的改变,发人深思。
Walter Van Beirendonck与其说是时装设计师,不如称为“童话造梦师”更妥当。这位胡子大叔说:“我的作品都在讲故事,有时是童话,有时不是,但这些故事总是跟幻想中的世界有关系。无论是给孩子或大人看的作品,我都希望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幻想世界,并为它设计出人物和剧情,就像真实的童话一样。”已升格为单亲妈妈的宇津木童心大发,她的品牌Mercibeaucoup,更像是为她孩子设计的童话剧装。06年初发布时就玩森林童话,以老虎做主打,去年是兔子,今季又换蝴蝶。不过所幸有了她,经济危机下的秀台才不显得消沉,真是该对她讲句Mercibeaucoup(法语,意为非常感谢)。疯疯癫癫的Jeremy Scott则把童话演得更成人,无论是在他之前的个人系列还是与Adidas的合作系列中,你都四处可见他用部落图腾的手法表现出的现代童话故事。 Bernard Willhelm更进一步,直接将之升格为具性意味的成人版童话,在他02年时的春夏季系列中可以看到,一身透明黑丝袜似的连身衣,在上面用马克笔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张80年代风格的卡通笑脸--胸罩是眼睛,内裤是嘴巴,但你却丝毫不觉得“下流”,反倒是感觉可爱,这正是设计功底所在!
还有些设计师不是为孩子们造梦,却爱发小孩子脾气--拿人开涮--不似幽默,更近讽刺。老爷子Franco Moschino当年就凭这一招打遍天下,他的要诀是拿流行文化中的知名标识开涮。用符号学的话来说就是,“改变某个标示传统的所指结构,使之赋予新的意义”。
最近,沉寂许久的法国老牌Jean Charles de Castelbajac也玩起了这门功夫,不单在其09春夏系列中把奥巴马、米老鼠、超人、乐高玩具等具文化指向性的标示搬到了衣服上,还跑到伦敦 Paradise Row画廊开个展,名为“Triumph of Sign”。展览的并不是叫Mick Jagger,John Lennon,Madonna,Lady Gaga等人神魂颠倒的时装,而是令人玩味的画作。受当代波普文化的影响,他直接拿经典名画开刀,在布隆奇诺(Bronzino)、马奈(Manet)等大师的名画上敲满Louis Vuitton、Christian Dior、YSL甚至大众及麦当劳的标志。“如今的流行文化已经被荼毒,我想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来警醒人们,就像我在时装上始终所做的那样,当然,还希望使观看者能够开怀一笑。”人老心不老的他黠笑着说。
实际上,在时装界如鱼得水的大师多是那些“永远18岁”的人,靠自己就够,根本用不着借助外力。至于没有这个天赋的我们,不如学学津森千里(Tsumori Chisato)小姐(实在不忍用“阿姨”形容)的杀手锏--在心中不停默念:“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内功高手
俗话说,外功易练,内功难成。幽默的修炼亦是如此,张扬在外的幽默妙语通俗,任谁看了都能哈哈一笑;生在肺腑里的幽默就难挖出来了,故不单要求表现者自身造诣高,更因晦涩难懂,对观众们的素质要求也高。
英国杂志采访Bjork,问她01年出席奥斯卡时穿的Marjan Pejosky天鹅裙艳压全场,回家后有没有窃喜?“那是个现场没有人领会到的笑话,他们以为我穿那条裙是为了配合奥斯卡的华丽气氛。”她说。“难道我会去融入他们吗?实际上,那天我在天鹅裙下藏了6个巨型发泡胶天鹅蛋,走红地毯的时候,我故意走几步停一下,让一只只蛋从群底下跌出来。可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吗?一群黑西装的保安人员拾起了我的蛋,然后紧张兮兮地追过来问“不好意思,我想您可能掉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将那些蛋直接塞回我手上,一走了之。”
现在明白独孤求败的苦了吧,找不到对手,实在要被活活气死。
川久保玲(Rei Kawakubo)一看就是内功高手的典范--并且属于那种不出世的隐士。别人都为知己难觅犯愁,她却偏偏“粉丝满天下”,连安特卫普六君子也以其唯首是瞻。她每每出镜都是一副黑面,但设计的时装却像是冷幽默一般凛冽。她练的功更侧重于衣服本身的形状,改变了数百年来欧洲人对服装一贯的定向思维,是她告诉了世界“喔,原来衣服还有这种穿法”。自1981年带着Comme des Garçon品牌登陆巴黎,始终坚持奉残缺美和不对称为当代时装美学,评论家黄伟文揶揄道:“过去30年来,是她让熨斗销量急跌的。”硬要归类的话,川久保玲更像一名冷面笑匠,粗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实际上总会冷不丁地给你抛出惊喜。就如同她早年间的“六口衫”--一团污黑得像麻袋一样的织物,上边星布着六个洞口,任何一个都可以做袖口或领口,叫人有种“买一送一”的快感。
Viktor & Rolf也曾坦白自己是川久保玲的粉丝。从出道以来,这对双簧组合就一直贯彻着“反”的主义--是正反的反,不过也更像是造反的反--他们的第一个时装秀就只有一个模特,一件衣服。彻底颠覆大制作才卖座的传统。米兰专卖店更是像中了魔法一样,一切都上下倒置,走进去令人无所适从。甚至就连秀场的衣服与店里卖的货,亦不是同一批,以“挂羊头卖狗肉”作他们的注脚,实在贴切。前些日子,还为品牌Piper Heidsieck的酒瓶作了设计,没有例外,瓶身亦是倒过来。心生疑问,他们是否接了《神雕侠侣》中练蛤蟆功走火入魔的欧阳锋的衣钵?
Maison Martin Margiela早在80年代就深受川久保玲的影响,与前人不同的是,他可真正称为隐士,从不露面,每每出手却都威震江湖。09面春夏的秀场上,所有模特亦步亦趋,都被丝袜或头发蒙上面孔。衣服却是惊人的有趣,假发衣、丝袜衫、捆绑装,件件可从中揣摩到弗洛伊德的性心理理论。Alexander McQueen的幽默是典型的英国嘲讽式幽默,明明是精制手工和巧妙下的高级产物,却还要加上戏谑的细节来与民同乐。
大致,内功练到一定境界的高手,外表看来普普通通,但只要留意小细节,诸如太阳穴有否高高鼓起,双眼是否炯炯有神,立刻就能辨认出世外高手,好比Paul Smith。老玩家Paul Smith先生最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就是关于细节:“我要偷偷跟你们讲个英国首相布莱尔的趣事。有一天他要和布什见面,那天他刚好穿了我设计的衬衫,在和布什握手时,发现布什盯着他的手猛看,心里纳闷,顺视线一看。原来自己袖口处竟绣着一个裸女,立刻,脸孔不禁抽搐。”在这劝告一声,其实布莱尔先生也用不着尴尬,权且当做英国的地方特产,想必小布什也能领会这种男人间的幽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