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说,曹雪芹家的发家史,最大功劳应该记在上祖曹振彦身上。他的儿媳妇奶大了康熙,才有了后来的曹家世袭江宁织造一事。
恕我冒昧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觉得老曹肯定是“吃奶便是娘”的坚决拥护者,吃了我的奶,你也得给我些好处。却看那日元春封了贵妃,府里兴兴头头要打点省亲的事,一时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凤姐忙让吃酒,令其上炕去。赵嬷嬷执意不肯,要在脚踏子上
坐。凤姐又叫平儿去要个火腿肘子,又跟赵嬷嬷劝酒。赵嬷嬷就说她不为喝酒来,倒是为她的两个亲儿子讨差事来了。凤姐于是笑道:“妈妈你放心,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哪一个不比人强?”
我虽然喜欢凤姐,但也不否认她是个势利的人:有用得上的,就百般奉承;用不上的,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看一眼。赵嬷嬷身为贾琏的乳母,虽然有些地位功劳,但也不见得要凤姐这样舌头跟沾了蜜似的去讨好,忙不迭地替两个奶哥哥安排了肥差,跟贾蔷下江南去办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这样的头等大肥差。这情形,怎么看我都觉得把凤姐换成康熙,把赵嬷嬷换成曹家老太太,天衣无缝。
不知道曹雪芹写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暗骂皇帝不像话,把老祖宗的奶哥哥家给抄了个底朝天。其实我真觉得他也该知足了,曹家祖孙任江宁织造长达60多年,康熙一朝隆宠不绝,康熙六下江南,五次住在他们家。这风光,就像贾琏说的:“当年就算人家告咱们家谋反都不怕。”曹老太太奶的这个孩子,真算是奶着了的。
比比那些奶不着的孩子,贾宝玉绝对算一个。李嬷嬷劝他别喝酒,虽然扫兴,受了林黛玉一顿说,也就算了。无趣的是宝玉趁着酒劲在老太太跟前说:“她比老太太还受用呢,问她作什么!没有她只怕我还多活两日。”李嬷嬷拿了他留给丫头的点心,喝了他的茶,宝玉便摔杯子大怒,道:“她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她?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她几日奶罢了。如今逞的她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
这话听了,着实寒心,不知道曹雪芹是否有感而发。看来做奶妈也有个站队的问题,站错了队,一辈子没落着好,反而受尽了气。人生真是处处都是选择啊。(文/沈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