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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雹(上)

作者:心有些乱


http://ballsweekly.sina.com.cn 2000年4月11日

  雪竹从乡下回来七个星期后,我和她牵手在翠微路上闲逛。那天下午阳光在槐树林的切割下显得十分参差。我们头碰着头,在地图上找个好听的名字,就兴冲冲赶去。那个年头像只有公共汽车和电车,没有出租车。其实也有,我们坐不起,就认为没有。这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状态。天天挤车,把我们挤得气喘吁吁,慢慢养成了习惯,每天不挤就不行。幸好我们在恋爱,否则还真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子。恋爱这玩意儿是夏天里最能四处弥漫的,有点像流感。当时也正在流行红眼病,很好玩。说它好玩是因为它危害不大,但是人人有份,显得很平等。这种平等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也有例外,像我们,就很喜欢红眼病,但是始终没有得上。这也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运气象征。雪竹有些地方很好,所以我追她,把她追得无处可逃。看来效果不错,我总是能讨她欢喜。我一直有这种本事,是好是坏就难说了。我们进展神速,只是最关键的部位她还不让我下手。我不着急,这种事情急不得。我不着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很迷惑: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女孩子跟我。

  雪竹是北京人,我是四川人。我来北京四年,差一个多月毕业的时候让大学胜利开除了。原因我不想说太具体,反正当时大学生干得出来的坏事我基本上都干了,除了杀人和强奸。一年级我打架旷课,荣获警告处分;二年级严重警告和记过,记大过;三年级留校察看;四年级学校开除我的时候,有大约两千名学生集体在一匹很长的粗白布上签名,希望校方把我留下。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被开除了。我后来日子不好过,躲在宿舍,离不开学校,不知道该干什么。没钱吃饭,我就成天到社会上混,混了很多朋友,也教会我不少东西。后来挣到一点钱了,我就到处玩,想寻找灵感,搞点写作什么的。那个时候好像我也只有这一条出路,别的没有。别的什么我都不会干。有天晚上,我在清华一个周末舞会上遇到了雪竹。我看她的身材很好,就情不自禁地上去跟她说话,慢慢就熟了起来。熟起来以后,下一步就好办了。她果然如同我猜测的那样,是北京人,家在石景山,父亲还是一个煤矿的领导干部,这让我充满了对自己和对她的双重敬仰。我觉得自己观察力很强,在这种浮躁的心态下还能有条不紊地努力留北京;我也觉得雪竹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但是我也对自己不太满意:我太急了,被雪竹看出来一点端倪。她后来就拿这个说事儿。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就是不会答应我做那件事,因为她一直怀疑我在利用她。

  我不怕这些,我除了想利用她,我也在喜欢她,这是事实,否则我早就去找个富婆了。我给自己制定了两个任务,第一,我一定要和雪竹好下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第二,我一定要留在北京。

  我说了,雪竹的家在遥远的石景山煤矿地带,秋天长很多石头一样的玉米,秋天还有很多积雨云一样的小麦。粮食作物种类的不同,是我来北京后对南北地域差异最深的印象。煤矿四处都是村落和灰尘。煤井们则躲在巉牙交错的石缝中张着大嘴,黑压压的像是要吃人。我一不小心又开始用幻想来思考,这很不好。我都因为这个被学校开除了,还改不掉,可见我被开除是有很深的思想理论基础的。顺便说一句,我当时对自己被开除这个事实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都是通过家人,朋友和学校的反应来间接体会的,这就使我缺少一种以后被证明很有用的紧迫感。我把宝都押在雪竹身上。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我准备和她相爱下去,没有极其特殊的原因我是不会抛弃她的,那么,她和她的家,也不应该抛弃我。雪竹很满意她家的环境,老是对我说她很喜欢。我后来明白,因为我沉默寡言的吸引力,她终于决定了,想在那里帮我找到一个位置,让我不这么成天无所事事地飘下去。这正合我的心思。我的聪明终于用对了地方。

  还是回到散步上来。那天我们在十分参差的阳光里闲逛,我们说着笑着,走过翠微路一家副食商店。不知为什么,大下午的要关门。赭红色陶瓷砖墙,银灰的帘子,都僵硬呆板地吊在玻璃窗后面,显得很古老。怎么到处都是这样,我说,有这样开店铺的么。雪竹说她也不知道,可能这些人不会做生意。我说,我们那里决不会这样。大家都巴不得多做一些生意。雪竹就白了我一眼,说:那你就回去好了,赖在这里干什么。说完以后又觉得不合适,就抓住我的手,轻轻摇晃。我没有什么反应,因为我没有反应的资格。这里靠近郊县,农民模样的人们推着加重自行车在矮墙附近来回穿梭,一眼看去,仿佛层层叠叠的很多人影,仔细再看,又看不出什么东西。

  到处都有人说话。

  天是很有步骤地黑下来的。从辽阔的西南天际,从南部楼房上空,再从东面乌云沉重地铺来,组织得很有条理。打雨点了。稀稀落落的小路上有一团团湿润的泥土跳来跳去。风慢慢膨胀起来。到处都有人说些什么。雪竹一把抓住我手指,身形移动,行云流水般躲到副食商店宽大的屋檐下,冲我一乐,就望着空中出神。这家商店屋檐是翠蓝色,刚才我没有注意到,现在看来,有一点俗。我们左边和右边是沟沟壑壑的建筑工地,面积还很大,吊车和井架昂然翘首对着天空;后面是房门,摇来晃去的,也看不见有人进进出出。再后面很嘈杂,不知道是什么。前面有排破旧的私房,隔条细长的路和我脚下的水泥地连在一块儿。私房周围是一片乱荆断棘,中间围着一个大石凳,晾晒着粉丝和辣椒。下雨以后屋里没有人出来收拾这些东西。几株粗大的槐树抱着屋顶的灰黑色烟囱,烟囱上沾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屋门还破了个洞。这种景色在当年的北京郊区随处可见。像我们,就已经习惯了。

  "雨下大了。"雪竹说。

  当第一批雹子打在雪竹小心翼翼伸进雨帘的手掌上,并让她惊叫一声的时候,我窜了出去,绕开四面八方乱跑的人群,冲过小路,打开篱笆,把白净的粉丝和红红绿绿的辣椒收起来,想送到屋里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但我就是这样做了。我边觉得自己神经过敏,边用劲敲门,没人出来答话。一辆大拖拉机突突突地驰过,带起一股黑烟,像冲着我的脸扑来。我躲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人都在乱跑,没有谁看我,好像我根本就跟他们没有关系,或者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白雹子和青雹子发疯似地叭!叭!打着窗棂。屋檐水哗哗哗流进我的后颈,浸透背上的衣服。我打了好几个冷战。风在雨里窜来窜去,轰隆隆有很厚的雷声,耀武扬威地压下来。黑颜色的雹子,红的雹子从槐树后面,从不远处那座大楼上面绕着弯儿划着弧线噼哩啪啦地砸来,清脆响亮地击中很多脑袋,像青铜砸中花瓶的声音。躲闪的人们因为跑得太慌太乱,衣服都像变了形,变了色,乌七八糟挂在身上,像一群一群奔得飞快的耗子。屋檐下站满看不清楚的东西。一阵一阵的白雾布帘似的晃过去又荡过来,到处都有人在喊。我抵住房门,把左边篮子里的辣椒倾到右边篮子里,然后举起空篮护住脑袋。门上那个破洞旁边,有把锈得像羽毛的大锁,也发狂地晃过来,荡过去,就像一只怪手,要把门活活地扯下来。冰雹还在猛烈地打着,白花花的一群,纠缠不休。树上舞动着许多古怪的白色叶片。这些叶片现在慢慢减少,减少,再减少,然后零零散散地,没有了。

  我取下头上的篮子。里面装了一堆圆的方的扁的冰块儿,莹绿莹绿的,似乎还在微微跳动。都是些什么啊,我想。我把它们往石凳上一放就朝雪竹这边跑。

  "雪竹!"我喊。

  雪竹不见了。

  我甩一甩头发,摸着湿漉漉的肩膀,去找雪竹。我往右拐,穿过工地。我看见一个自由市场。细长胡同的墙上,早年油漆的很古旧的标语已经残缺不全了,但还是看得见,都是些我不感兴趣的内容了。垃圾桶上面全是剥落下来的狼藉的菜皮和肉皮。有很多人在说话。这里一定要突出有很多人说话。雨水在色彩缤纷的蔬菜瓜果上悠闲地滚动,旁若无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雪竹。我使劲儿喊。

  "那里的工作很累,而且危险,而且脏。刚下矿井还活蹦乱跳的什么都不觉得,等一回地面,太阳光当头一照,眼睛马上就瞎了,你说可不可怕?那次就有一个,我们只好送他去医院。还赔了一笔钱。就因为这个,那里逃犯也多,派出所管得不严,那些杀人,酗酒,偷盗的都来,经常闹出人命。上星期还有个小伙子酒精中毒死在医院门口。他是别人介绍来做临时工的,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亲属具保和认领,我们也没法管。"雪竹说。

  "有没有强奸犯?"我担心地问。

  "你想去当啊?"雪竹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那儿有很多暗门子?"

  "什么是暗门子?"

  "装傻是不是?"雪竹生气地说,"你不知道什么是暗门子,怎么一问就问这个,强奸犯什么的?"

  "我是关心你,怕那儿有人欺负你。"我说。"这我倒不怕。"雪竹胸有成竹地说,"我一周只回去一次,而且我又不去矿井,而且那里每个人都特怕我爸。"

  "你爸是那儿的一个大官,对吧?"我问。

  "不讲这些了,你去了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帮我在那儿找个工作?"

  "有点儿这意思,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雪竹说。

  "你是怕我干不了。"我说。

  "就算是吧,"雪竹忧心忡忡地说。

  "没什么干不了的,我总得干点儿什么吧?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我说。

  "算了不说这些了,以后的事以后说,聊点儿别的吧。"

  "听你的。"我说。

  "其实我也不愿意你去那儿,"雪竹说,"连我自己,每次回家都烦得要命。"雪竹一边说一边四下里张望,就好像回到了矿区一样。

  到处都有人在说话。这并不是矿区。这是城东南的一个生活小区。快到黄昏了,路灯一盏盏地打开了,我们手挽着手穿过宽敞的大街,夜一会儿就要来了。我们走啊走的,又走到南三环东路。高楼们又虚又飘像井架上的煤尘,还闪着地心的亮光。我在和雪竹散步的时候,总是能发现我有很多毛病,比如,想到什么了,那么我看见的,就变成了我想的,不管是好是坏。我有一种神经质,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过分姑息它。所以我使劲忘掉刚才想的,用力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上一条一条银缎似的白云,互相追逐着,打闹着,看来还比较健康高兴。单就天气来说,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就心情来说,我还没有时间判断是好是坏。到处都有人说话,讲一些狎昵或者恐怖的故事。我们一边走,一边听,一边出神儿,半懂不懂。

  我需要工作。我知道我需要工作远甚于需要恋爱什么的。我从校门滚出来了。我刚过二十一岁,我不能就这么下去,最后沦落到不知什么地方。这个年代还是需要一份正经工作的年代,要过好几年,社会才会自由,才有许多我想都不敢想的机会来临。时代真是我的克星。雪竹比我大,大多少我不说。我上次去找她,却觉得她很小,很需要我保护。我不知道这种想法从和而来,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们三天前在清华的舞会上见过一面。三天时间是道坎儿。要太长了,就可能忘了。我总是那么善于抓住机会。我去找她,她正在师范大学的女生宿舍洗头,叫我先等会儿。我沉默不语地坐在她们宿舍,抽着烟,望着窗外。我知道宿舍的其他女生在看我,但是我假装没有看见。我的表情好像有很多心事。这样应该让我很潇洒。这种潇洒让她不会对我心不在焉。我可能真有一些不错的地方。

  后来,我在女生们无可奈何的眼光中把雪竹带出来,带到抛弃我的那所大学湖边,一条长椅上。我跟她聊天,然后离开长椅,去食堂吃饭。我并没有很铺张。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没有铺张的条件。饭后我提议回到那张长椅上。她同意了。我顺手带上几瓶啤酒,很自然地开始灌她。她开头不喝,我也不勉强,后来她看我喝得很悠闲,就觉得她要是喝起来也会很安全,于是她就加入了。两个小时以后,她扛不住了,就倒在我怀里。

  我不行了,你不要欺负我,她结结巴巴地说。

  有这个必要吗?我说。

  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很有体会?

  别人告诉我的,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会欺负你的。我狠不下这个心。我诚恳地说。难说。

  我沉默起来,一边扶着她的头,一边点上一根烟。要是我不愿意,你也不可能把我灌成这样。她说。我听不懂。我说。

  因为我喜欢。就是这样。她说。

  我们背后是座人工痕迹很重的小山。山上有个小巧的观音阁。沿着一旁小径上山,在夏天到处可以闻到爱情的味儿,甚至多多少少撞破一些好事。这是我很熟悉的地方,我太熟悉了,所以给她讲了一些故事,我这一点很不好,太喜欢炫耀自己。我给她讲的东西后来变成了她的武器,我真没有想到。总的来说,这里给我的感觉很浓烈,不像很久以后,变得平淡乏味。我喜欢浓烈的爱情。我对谁都是这样。我即使在保持沉默的时候也像在讲故事,这是曾经的一个女孩子说过的。现在呢,我的周围很安静,就像有很多人在悄悄说话,也有很多秋虫在叫唤着。恋爱的人们收工以后,黑暗山间就有一点一点的萤火,上下飘浮,让我的心情也慢慢飘浮起来。

  给我讲讲煤矿,我说。

  雪竹不吭声。

  给我讲讲煤矿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长大,长成这个样子的。什么样子?

  我喜欢的样子。

  你喜欢什么样子?

  当然是你的样子。

  你还是在欺负我,雪竹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喝多了?其实我清醒着呢。

  我不会欺负你的,我欺负了你,谁来喜欢我呢?雪竹偏着头,费劲地想着,想了半天,说:你太可惜了,没拿到文凭。

  我们可以说点别的吗?我说。

  雪竹没理我,执拗地说:我们,想让我去找个学理工的,真的。学理工的不错,当年我就差点学了理工。我说。

  雪竹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在我腿上晃个不停,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知道我们家,能不能接受你。

  我小心地扶住她: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好?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可能是你有点坏,我比较好奇,就上了你的当,你这个小流氓。我笑了起来:我是小流氓,现在还会对你这么客气?

  我也不知道你会对我怎么样,我有点累,你也是吧?

  是的,但是我在努力,你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们家不知道。

  你要听你们家的,对吧?

  不是,我要你去我们家,要你多去。好不好?

  好吧,我说。我轻轻把她晕晕乎乎的脑袋枕到我腿上,然后俯下身去亲她的额头。我总是让雪竹舒适,满意。我愿意这样。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喜欢……你不能怪我……煤矿太惨了……你怎么不去别的地儿……井下太憋得慌……有鬼……我怕你这样……喜欢 …..雪竹小声嘟囔着,我就轻轻摇晃着她,慢慢地,她就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精致的轮廓,她像一株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小杨树。在我们的长椅前面,是一个很有名的学院的内湖。湖心有一个岛,有很多这样的树,长大了,上面就长出一些眼睛来,远远看去就像在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这也是北方和南方的一大区别。至少我的家那边没有这样聪明别致的树。风渐渐地起了,我冷了,但是没有吱声,我不想让人听见,然后又来说我。那天夜里我也睡着了,有云跑过来下雨。雪竹先醒。雪竹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沉沉地奔波在梦中的矿井下。那是什么样子,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有很多东西,很重的感觉,还有很多人说话。雪竹把她的外衣脱下来盖住我的头。雪竹浑身都淋透了,不过后来没有感冒,这还好。雪竹说我一定很困,否则她会把我弄醒。我不知道那天到底下了雹子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所有事情都要有很多联想,我这样累不累呀。雪竹说,你就是这样,我担心你胡思乱想出毛病。不过我就是喜欢这个,没有办法。

  八月的北京。九月,或者七月。这些事。

  那时天还很热,朋友们躲家里不出来,也可能是躲我。我后来想,要是换个处境,我不会对他们这样,但是我会很累,替别人,也替我自己。这样一想,我就什么也不抱怨了。雪竹就在这个时候,在她家,答应和我好。我困惑起来。我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其实我后来一直都将信将疑,只是一直坚持着。我不坚持,还能怎么办呢?我还真没有发现我累到了什么程度。

  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似的。

  我没有,我说。

  又不是要你带着我,我比你大,对吧?

  完全正确,不过你是女人,女人还是要被男人带的,男人还是要带女人的,不然我不习惯。

  你一直是这样,护花使者?

  又套我的话了,我很简单,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不信。

  要怎么相信?

  没有办法证明,唉。雪竹叹着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后来就带着她到处闲逛,反正放假了,她也不用上学。她会不会被我带坏,是另外一件事。从我当无业游民起就开始这样,漂荡,不定期的收入,忍耐压迫和屈辱,以及饥饿,以及茫然,以及一些很弱小的幸福。我和雪竹走在一条小巷里,突然天黑下来,下雨了。我们很冷,但没有声张。到处都有人说话,我们不去听。雪竹缩在一家杂货店里,心不在焉地瞅着那些早已变成化石形状的土产特产。四下里弥漫着一股香菇和鱿鱼的腐烂味道,很浓烈,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空气中盐分很重,我的身上也粘起来。我知道,冰雹又要来了。

  冰雹就在这时打下来,开枪似的,朝玻璃上一撞就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出来这次它肯定持续得很短,说不定还没有我和雪竹的故事长。冰雹打起来的时候到处都很乱,杂货店外面人影幢幢,很喧闹。我回头,想跟雪竹说点什么,照例地,我发现她不见了。

  巨大无朋的雹体在地上翻滚,碎裂,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喊,雨声也胆大了,刹刹刹压过了人群的嚎啕。天空伸下无数晶亮的触角,像有一些恶人隐在幕后,冷冷地观赏。暮色在发红。街上的人边说话边揉着他们的红眼珠。最近流行红眼病,我说过。但我们老是得不上。我们连红眼病都得不上,混起来还有什么劲啊。我不敢想这个了。雪竹在红眼病、红眼病毒和玻璃柱般的雨帘中奔逃。雪竹揉着眼睛。她是不是在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在这种模糊的局面下,我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事。

  两天以后,在翠微路一家粗陋的小旅店里,清晨,我们从陈梦中醒过来,我眼睛很疼,发涩发胀,我就知道我已经得病了,红眼病,就是兔子似的红着眼睛东瞅一下,西瞅一下,又慌忙藏起来。这真是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我笑起来。雪竹说你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就爬到她身边蹲了一会儿,把手伸进她被子里,一阵捣乱。雪竹叫我下去,我不理她,我说咱们这算什么事呀,俩人住一屋,还跟雷锋似的互不侵犯,我不干。我揉搓起她丰满的胸脯来。有没有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有一点,不过不是让我兴奋起来的那种。雪竹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地求我。我就劝她,我说反正你要成为我的人了,你还怕什么,我们还要等什么。雪竹依然有气无力地推拒。我突然火了,拿出手往她眼睛上蹭。老式的农家土房,窗纸刷刷作响,屋梁上像有什么东西嗖嗖地爬过去。算了吧,啊?别挣扎了,迟早要染上的,我耐心地说。雪竹浑身抖了一下,这才看见我通红的眼珠,她吃惊地挣起半身,用指甲狠狠掐我。我很痛。我换了一只手把她压在身下。"啊----"她狂喊起来。"别喊!"我说。她不听,又猛吸一口气,继续要喊,我急了,用力打了她一个耳光:"啪!"

  雪竹怔住了,眼泪很快淌下来,她含混地哽咽着,带着一种母狼的凶猛扑腾着,又抓又咬,口里嗬嗬有声。我一不做二不休褪下她的衣服,又除去我的外衣。我夹住她大腿,她身子越来越僵硬。我用力压上去,很奇怪她为什么肌肉那么结实。雪竹开始呻吟起来,像哀叹,又像恐惧。终于她似乎虚脱了,一动不动,手指甲抠进墙缝,刮下好多灰土。我用腹部一下一下撞击她的小腹,我真想弄她了。窗外有人早起,在说很多这样那样的话。阳光软软地照进屋子,我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好。我欲火熊熊分开她双腿,正要扯去她的亵裤,却看见床单上一大片殷红。我一下子觉得很好笑,我笑了几声,然后,我就发现我跟雪竹一起,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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